只是她太過瘦弱,就顯出了風一吹便倒的柔弱,楚楚動人,仿佛霧生池畔,別添了風姿。
有如此珠玉,越發就襯出了李芮這死魚眼珠子。
沈徹替紀澄取下風帽,笑道:“咦,你恰好戴了。”
紀澄頭上簪的正是沈徹給她做的那枚山茶花玉簪。
沈徹轉頭對著老太太道:“阿澄頭上這朵山茶花玉簪是我親手制的,去年三嬸的壽辰上我的確多看了四弟妹兩眼,不過那是因為她頭上正好簪了這玉簪,為這事我同阿澄還鬧了別扭,惱她怎么將我做的簪子送人,后來才知道是四弟妹瞧著這簪子不肯挪眼睛,阿澄推卻不過才送給了她。沒想到,卻叫四弟妹誤會了。”
沈徹這話一出,李芮簡直覺得沒臉見人了,嗚咽著捂住臉就往外沖。卻被沈徹使的一個眼神,就叫門口的丫頭攔住了。
“大家也都看到了,聽到了,總要還阿澄和四弟一個清白才好。家里亂碎嘴的下人都要嚴懲,至于四弟妹,如今我還叫一聲四弟妹,但這樣的親戚我們是不敢走動了。我想將磬園和鐵帽胡同相通的那道門封起來,將來哪怕再有這樣的流,也就誣不到阿澄身上了。”沈徹道。
封了磬園的門,這就是真正的分家了。三老爺的臉色當即就很難看,可這卻又不能怪沈徹。
沈徑道:“這樣的媳婦我也不敢要,玉姐兒如果跟著她只怕也要學歪,我想請了岳家的長輩過來,同李芮從此和離。”
沈英發話道:“那明日一早就去請她爹娘過府吧。”
“不,我不和離,我不和離。”李芮聽見沈徑提和離都不怎么怕,可是自己公公都開了,她就什么膽氣兒都沒有了。
李芮哭著撲過去抱住沈徑的腿嚎啕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才口不擇的。你嘴里喊澄妹妹,我哪里知道是陳氏啊?家里就只有二嫂單名一個澄字我就誤會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認了。四郎,你想想我們的玉姐兒啊,她離了親生母親可怎么辦?”
李芮哭得撕心裂肺,見沈徑一點兒不為所動,又跑過來抱住紀澄的腿哭道:“二嫂,二嫂幫幫我,都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你幫我勸勸四郎吧,都是我的錯,是我胡說八道……”李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傷心極了。
紀澄則是被李芮這前后的巨大變化給驚住了,也虧得她放得開,前頭還趾高氣揚的誰都對不起她,眼看著情形不對,一下就放低了身段,還放得如此之低。
說到底李芮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她只是太自我了,在家被她爹娘寵著,嫁到沈家紀蘭高看她一眼,沈徑一開始也基本是對她聽計從,就越發寵得她受不了任何委屈。
到這會兒李芮知道再犟下去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沈家的門第可一點兒不輸給她家,且沈徑如今又中了進士,她和離之后哪里還能找到這樣的人家,只怕她一回去就會被她爹娘給罵死。
李芮在剎那間就做出了決定,為了不和離,她什么都可以做。一如當時紀澄為了挽回沈徹,也做了許多她自己如今想來都汗顏的事情。
不過紀澄可是一點兒也不同情李芮的,只因她這次做的事情貽害太大,哪怕如今都說清楚了,可一旦沾染了這種流的人,這一輩子只怕都會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因為其他人可不管事情真假,只管這流好聽不好聽。
紀澄以后哪怕跟男子多說兩句話,只怕都要被人詬病了。遇到沈徑則更是只能繞道走了,這也是當初李芮鬧騰的目的。
李芮見紀澄不語,又去求老太太和紀蘭,哭得甚是可憐。崔瓏忍不住出來替她說了兩句,馮霜也是心善,替她語了兩句。
老太太嘆息一聲道:“罷了,看在玉姐兒的面上,總不能叫她還在襁褓里就失了親娘。阿徑,你說句話吧。”
沈徑有些為難地朝沈徹看去,他雖然厭惡李芮,但的確如老太太所,李芮是玉姐兒的親娘,而他們畢竟做了這兩、三年的夫妻,不可能沒有一點兒情意。可是面對沈徹與紀澄,沈徑又覺得原諒李芮的話實在難以啟齒。
沈徹微不可察地對著沈徑點了點頭,沈徑這才道:“罷了。”
紀澄回到九里院后一直悶悶不樂,路上也不說話,別人沒察覺沈徹的意思,她可是發現了的,若非沈徹點頭,李芮肯定被休棄了。
“嘴上都可以掛油瓶了。”沈徹點了點紀澄的嘴唇道。
紀澄撇開頭不理他,徑直上床躺下,做頭疼狀。
沈徹跟著靠了過去,拉起紀澄的手道:“生我的氣呢?你可不是這樣小心眼的人。”
紀澄甩開沈徹的手,“我可不是小氣,只是她這次說的話實在太過分。哪怕這次說清楚了,可從此以后我做人都得謹小慎微,而她不過是進家廟住半年而已,指不定過年就提前放出來了。而我毀掉的可是一輩子的名聲。”
沈徹捏了捏紀澄的手心道:“你放一萬個心吧,別氣壞了自己,將來且看你郎君我的手段,總要叫你順了這口氣。只是如今貞平長公主病重,她同老祖宗素來交好,此時休了李芮就怕對她的病情雪上加霜。”
紀澄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可心里難免有些郁郁,到底是李芮會投胎,又是一個不管做錯了什么事情都有人擔待的好命。
紀澄撅嘴看向沈徹道:“將來只怕我多看其他男子兩眼都會被人指點,更不提四弟了,我今后見著他就只能繞道走,虧得這次有個陳氏才能把話說清楚,你現在雖然相信我,可指不定將來說的人多了,你也就對我起疑心呢。”紀澄這話說得已經是半撒嬌了。
沈徹將紀澄的手放入被子下方,替她調整了一下靠背,又囑咐柳葉兒去端藥,這才道:“你正該繞著四弟走才是。”
紀澄聽著這話不對,疑惑地看向沈徹。
沈徹道:“根本就沒有什么陳氏,那是我幫他現找的。這幾日還有許多尾巴要收拾。”
“這么說,那畫也并非你托他畫的?”紀澄雖然沒見過什么畫像,可既然李芮說了,沈徑也沒否認那就肯定是存在的。
沈徹道:“我就是再大方也斷沒有讓他替你畫像的道理。”說罷,沈徹低頭親了親紀澄的臉頰,“等開了春我帶你去三好居給你畫像。”
紀澄哪里有心思管什么春天的三好居,她這才知道原來李芮并不算冤枉沈徑,“可是我覺得四弟對我并沒有那么深的心思。他不過是和李芮不諧這才想起了我。”
紀澄不想跟沈徹之間因為沈徑的事情起隔閡,正色道:“我不否認當初四弟對我可能的確存在一點兒襄王之意,可是如果他的心里真有我,后來就不會娶了李芮。這些年,我與他說話都甚少超過兩句,他待我也與別人無二。”
“什么叫心里真有你?”沈徹好笑地問。
紀澄心知肚明沈徹這是要贊揚呢,于是道:“比如你。我想當初老祖宗未必就肯叫你娶了我,還有母親那邊兒,肯定也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做兒媳婦的,你在其中必定下了不少功夫,這才是真心。”
沈徹動情地咬住紀澄的嘴唇,“你可算還是個有良心的,我就喜歡你這股聰明勁兒。”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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