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那陰龍是一伙的。”紀歡喜的話回蕩在魏來的耳畔。
魏來一時有些出神,總覺得有什么不對。
“公子我來拖住他,你去解決那棵樹的問題。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別猶豫!”紀歡喜沉眸道,那枚金色的吊墜再次被她握在了手中。
說罷,紀歡喜便將那金色的吊墜摁在了自己的眉心,金色的火焰印記在她的眉心浮現,巨大的雙眸在她背后緩緩睜開。
赤瞳焚天之術!
魏來見狀,抬頭看了看四周密布的陰氣,他難以揣測桐林外到底是怎樣一種境況,但人心不齊,就算他們能夠抵御一些時間,可若是長時間沒有得到桐林內的消息,那陰龍不斷凝聚的威嚇下,保不齊會不會有人生出二心。
魏來知道紀歡喜說得很對,他們的時間不對了。
眼看著神情猙獰的王道安與紀歡喜戰做一團,魏來也只能暫時壓下心底泛起的某些不安,沉眸邁步上前。
他的手在那時輕輕的按在了古樹巨大的樹干上,雙眸閉起,暗暗催動起體內為數不多的金色神性,試圖如上次那般感應這古樹的意志。
是的。
這樹就如傳聞中一般生有靈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應該算作一只樹妖。
在上一次為這古樹傳輸神性時魏來曾感受到過他的意志,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魏來卻從古樹的意志中感受到了某種趨近于人的情感——不舍。
但那樣的不舍到底是與古桐城的百姓、亦或者自己的性命有關,魏來卻無從得知。
而現在,當然再次沉下心神去感受古樹時,魏來卻猛地心神大震!
憤怒!嗜血!仇恨!恐懼!
一系列強烈得幾乎要將魏來心神吞沒的氣息將魏來籠罩,魏來險些心神失守。
他一個哆嗦,收回了落在古樹樹干上的手掌,雙眸也在那時睜開。
“怎么了?”紀歡喜躲開了一道襲來的血光,然后又喚出靈炎擊潰數道從各處殺向魏來的陰魂,嘴里亦大聲朝著魏來問道。
“一點小麻煩。”魏來輕聲應道,隨后眉目一沉,穩定下心神再次將手摁在了那樹干之上。
這一次魏來并不急著朝那古樹中傳送神性,方才的接觸讓他意識到想要擺脫眼前的困局,似乎并不是醫治好這棵古樹便可解決的,至少他得先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將大部分的力量都用于包裹自己的心神,可饒是如此,當他觸及到古樹的意志時,那些山呼海嘯一般的負面情緒依然讓魏來目眩神暈,險些跌坐在地。但好在數息之后他便咬著牙穩定住了自己的心神,然后他方才繼續感受那古樹體內的意志。
各種暴戾的情緒在古樹的體內橫沖直撞,魏來從最初的詫異之后,心底便生出了些許疑惑。依照虞桐的說法,這棵古樹從七百年前便一直存在于此地,鎮壓那地底的陰龍,他哪來的這么狂暴得幾乎會將一個正常人心神吞沒的暴戾情緒?
魏來想不明白,但為了解決眼前的困境,他在咬了牙壓,將自己的心神敞開,主動迎向那些翻涌在古樹體內的暴戾情緒——只有這樣,他才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轟!
只是,當他的心神觸及到那暴戾情緒的一剎那,他的腦海中便響起?一聲轟鳴,而伴隨著的卻是一陣陣如刀割劍刺一般的劇痛。
魏來強忍著這股幾乎將他撕裂的不適,去細細感應那些暴戾情緒之中所裹挾碎片化的記憶——
他看見滿地的尸骸,從襁褓中的嬰兒到行將就木的老人,無一幸免的倒在一處寬闊的平原上。天下著雨,血水與雨水混跡,流淌在一起,匯成溪流,漫向遠方。
他看見一位位女子被從宅院中拖出,她們的衣衫被撕裂,穿著甲胄的男人們將她們團團圍住,分食她們就像惡狼在分食羔羊。
他還看見一把把高舉的屠刀,一顆顆滾落的頭顱。孩子們的哭聲,女人們的抽泣,男人們的咒罵以及更多更多的哀嚎混集在一起,一片人間煉獄般景象……
那樣慘狀讓饒是自認為心性已經不同尋常的魏來都不免在看過之后,面色慘白,心神動蕩……
可一棵樹哪來的這些記憶,魏來困惑的想到。
忽然他的心頭一動——這不是這棵古樹的記憶,是那些陰魂,那些死在七百年前的虞家陰魂的記憶!
“救……救……他……他們。“
可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的在魏來的腦海中響起。
那聲音斷斷續續,發音雖然標準,但卻明顯有些生澀。像是牙牙學語的孩童在用一個個自己并不熟悉的音節拼湊成了自己想要說出的句子。
“你是誰?”魏來在腦海中問道,他并不認為方才的聲音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桐……桐樹。”那聲音再次道。
“你是這棵古樹!”魏來一愣,但很快便回過了神來:“他們?你讓我救誰?”
“他……他們。”那聲音道,但給出的答案的卻是一成不變的模棱兩可。
魏來皺起了眉頭,他難以從對方這樣的語中獲取半點有用的信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救誰,但只有先解決你的麻煩,鎮壓下陰龍,我們才有一線生機,無論你要我救誰,你先得讓我救下你!”
說著魏來的心神一沉,便于那時將體內的神性朝著古樹的體內輸送。
但出乎預料的是,魏來的神性方
才進入到桐樹體內,那桐樹之中便傳來一股力量,將魏來的神性逼出。
然后古樹的聲音也再次響起:“救……救他……他們。”
他似乎并不能熟練的使用人類的語,但魏來卻從他結結巴巴的語句中聽到了某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是在威脅我嗎?”魏來沉眸問道。他有些惱怒,但此刻的情形卻又注定他不得不受制于人。
“是的。”那聲音的回答這一次極為干脆,似乎并沒有半點正常人應有的羞愧與心虛。
“可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救誰!”魏來有些心煩意亂,與古樹的對話出乎他預料的艱難。
“他……他們。”古樹再次道,依然還是與之前一般一成不變的答案。
饒是以魏來的性子,在接二連三得到這般“胡攪蠻纏”似的答案后,也不免生出想要罵出兩句臟話的沖動。但還不待他將這樣的心思付諸實踐,他忽然心頭一動,驅動起體內的靈力再次細細感應古樹體內的狀況。
那些各色的暴戾情緒依然在古樹的體內橫沖直撞,但這一次魏來卻感受到了些許不一樣的東西。
這些情緒似乎并非是古樹自己產生又或者從某處吸納而來,這樣的說法并不準確,準確的說是,并非那些暴戾的情緒在古樹的體內橫沖直撞,而是這些情緒的主人在古樹的體內翻涌糾纏。
想到這里的魏來再次收回了自己放在樹干上的手,他的心頭升起了某種明悟,他抬頭看向眼前這棵高大的古樹。這一次他看得真切,需要十余人才能合抱的粗壯樹干內,分明有一只只陰魂在樹干體內游蕩嘶吼,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
“又怎么了?”一旁已經在王道安的攻勢下節節敗退的紀歡喜見魏來此狀,又大聲問道。
“小麻煩。”魏來很是敷衍的應了一句。
紀歡喜險之又險的避開了一道來自王道安的殺招,心底卻不免有些氣結。她在這里為他拼命,而魏來卻態度惡劣,至少在在紀歡喜前十八年的生命里,她可從未被一個異性如此對待。
“公子!你再不快些,可能就真的要和歡喜做一對亡命鴛鴦了。”紀歡喜咬著銀牙輕聲道。
“恐怕我沒有這個福分。”魏來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隨即便再次沉眸將手按在了樹干上。
紀歡喜恨得牙癢,但觀此刻魏來模樣,她又無法再去打擾,還得咬著牙一邊躲避這王道安的攻勢,一邊為魏來清理著周圍時不時沖殺上去的陰魂。
……
“你說的他們,指的是這些陰魂。”
“可我應該如何救他們?”再次與那古樹的意志鏈接的魏來,沉聲問道。
“擺脫……擺脫控制……用你的水……”那古樹斷斷續續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