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男人的臉色頓時一變,他努力的在腦海中思慮了一遍,將除開袁袖春與袁鈺以外的每一位皇子都好好的、仔仔細細的想了一想。可這些家伙,要么年紀太小,要么在朝堂之上沒有半點根基,哪怕整個寧州都壓在他們的身上,也不見得能有半點勝算。男人犯了難,哭著臉看向老人:“您老就別開玩笑了,這哪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老人笑了笑,應道:“當然有。”
這話讓男人有時一愣,正要發問,老人卻緩緩從懷里掏出了一樣事物遞到了男人的跟前,嘴里道:“這就是蕭家的第三條路。”
男人一愣,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低頭看向老人遞來的事物——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命牌,通體用黃銅鑄成,命牌周圍雕刻著三道分布均勻的云印,正中雕刻一個姓名,而姓名之下還有幾行小字。
“這是……”在看清那命牌上所刻字跡后,男人的臉色猛然一變,他一把抓過那命牌,一只手將之死死握住,雙眸之中似有火焰熊熊升起。
“臭小子!”
只聽他低聲罵了一句,隨即便猛然轉身,頭也不回快步走出了這州牧府的書房。
……
老人對于男人的失態并未表現出半點惱怒,他微笑著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書房,直到他怒氣沖沖的腳步聲也漸行漸遠漸無聲后,老人方才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又笑了笑,然后便邁著步子,慢慢悠悠的走回了書桌旁。
他低頭看了看桌上的宣紙,目光順著宣紙上的字跡游離,嘴里念念有詞:“烏盤過寧州,漂櫓與江流。”
“百萬虎狼叩,兩江鬼齊嗅。”
“三霄甲胄亮,萬里雄兵吼。”
“寸土不曾覆,雨幕落……”
“不休。”
老人念罷,不覺有些神情恍惚。
大抵是年紀大了的緣故,每每想起過往的事情以他的心性都會忍不住偶爾心神蕩漾,偶爾不能自已。
他聽人講起過那樣一個道理,他們說年紀越大的人,便越喜歡懷戀過去,不是因為過去有多么好,只是因為在過去,你有多么年輕。
江浣水覺得自己真的已經老了,因為最近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會時不時的記起從前,但卻不是,或者說不單單是因為那時的他有多么年輕——更因為,在他年輕時,那些人同樣也活著……
“蕭青墟、徐相候、寧庭清……”
老人叨念著這些早已被淹沒在歷史塵埃中的名字,緩緩放下了手上的宣紙——活到他這個年紀,便越是明白歲月的無情,那些名字曾經一次次震懾北境,也曾有過能止小兒夜啼的兇名赫赫,但不過幾十年的光陰,除了他的族人們還會在節日祭拜外,又有誰還能真的記得他們呢?
“袁通、楚嵐天、虞虎……”
老人繼續叨念著那些性命,他的神情愈發恍惚,邁著腳步便走到了書房的窗戶口,勿需他伸手,窗戶便自動打開,凌冽的夜風呼嘯著灌入書房中,吹皺了老人的蟒袍,也吹亂了他額前的發絲。
但老人卻猶若未覺,他只是舉目看向無邊的夜色,看向那此刻理應正熱鬧非凡的寧安街方向。
他喃喃自語道。
“真想再聽上一遍……”
“聽上一遍雨幕蕩開的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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