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又瞟了一眼放在書桌上的那些關于歸元宮的書本,然后搖頭道:“沒用的。”
“你看得越多,就知道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絕望,越恐懼。”
“難道就因為他們足夠強,我們就要束手就擒嗎?”魏來不解問道。
徐?忽的伸出了手,握住了魏來的手:“我爹說,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接受你得到的一切,也承認你會失去的一切。人……不能與天爭。”
徐?的溫細語回蕩在魏來的耳畔,魏來側頭看向女孩,語氣古怪的問道:“什么是命?”
徐?笑了笑,說道:“你知道生來便是個瘸子,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嗎?”
“我沒有辦法去我想去的地方,也沒有辦法用腳去感受春天的草地,夏日的池塘,秋天曠野,冬天的積雪。我不知道奔跑時風刮過兩頰的疼痛,也不曾有過與人追逐的嬉笑。”
“我不想接受這樣的人生,我想做一個正常的人,所以當時我爹做了很多努力,他幾乎找了他能找到的所有的人,來為我治病。”
“但結果并不如人意,那些聲名遠播的醫師們對我的病束手無策。直到我十歲那年……”說道這處的徐?頓了頓,她看了魏來一眼,補充道:“就是你答應娶我的第二年。”
“我忽然得了重病,那病來得很奇怪,我整個人都感覺身處于冰天雪地之中,燒傷再旺的爐火,裹上再厚的毛毯都無濟于事。寧霄城里的醫師們一如既往的對此束手無策,還是州牧大人親至,方才為我壓下了當時那惡疾。但壓下,不代表根治……”
“或許是那寒意涌現的緣故,以往對我自有雙腿殘疾同樣毫無頭緒的州牧大人,再給我壓下那股寒意之后,卻有了新的發現。”
“州牧大人說我體內藏著一股力量,一開始那股力量極為安分,只是將我雙足中的經脈堵塞,故而我生來便無法行走。可在我十歲那年,那力量卻起了變化,他變得更加強大與躁動,從身下朝著身體四周蔓延,方才有了那場怪病。州牧大人雖然暫時幫我壓下了那股肆虐的寒意,但這只是暫時,若是長此以往,最多十八歲,我便會被那股力量所吞噬。”
“嗯?”聽到這里的魏來臉色一變,這樣的事情他倒是第一次聽說,于此之前從未聽人提及過。
“自從九歲那年之后,我們便再也未有見過面,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我爹對這事素來諱莫如深,就是余年也不曾知曉。”徐?當然看出了魏來的詫異,她在那時輕聲道:“我記得你曾說過,你生來內府孱弱,活不過十六歲,而我卻偏偏生來便帶著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也因此活不過十八歲,你不覺得咱們這樣看來,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魏來的眉頭緊鎖,并沒有心思去回應徐?的調笑,他沉聲問道:“我若是沒有記錯,今年年?兒應該就是十八歲吧?”
“嗯。”徐?點了點頭。“我覺得你應該多少能夠理解知道自己死期的心情……”
魏來悶聲應道:“不甘心。”
“對啊,就是不甘心,就是不認命。”徐?慢悠悠的道,“所以我翻閱我所能翻閱的任何書籍,尋找每一個可能救下我性命,讓我活過十八歲的辦法。”
“你找到了?”魏來問道。
徐?在那時明顯的頓了頓,欲又止了一會,方才又道:“我找到了孟懸壺。”
這話出口,讓魏來一愣,徐?這話說得很是奇怪。
孟懸壺是誰?歸元宮七宮之一,斬塵神宮的宮主。且不說孟懸壺的地位崇高,單是歸元宮距離寧州便有數萬里之遙。徐?如今也才十八歲又雙腳不便,當年是如何靠自己找到孟懸壺的?魏來不知這是她的口誤,還是另有緣由,可他隱隱覺察到這里面還有些徐?不愿意多講的隱情。
“她收我為徒,答應救我,給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徐?再次道。
魏來卻沉聲接過了話茬:“但代價是要修行《斬紅塵》……”
“至少我還能活著……”徐?道。
“那樣的活著能算是活著嗎?你知道斬塵意味著什么嗎?”魏來想起了自己在書中看過的關于斬紅塵的記載,他的聲音在卻忽的大了幾分,于那時高聲問道。
“我當然明白。”徐?面帶笑意的回應道。“這樣其實挺好的,就算它意味著死亡,可彼此既然不再記得,那就不會有人為誰悲傷,既無牽掛,也不會被人牽掛。”
說著徐?握著魏來的手用力了幾分:“兩個月。”
“其實比你想象中要久得多,也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與其去想這些我們無法對抗的東西,去為他煩憂,為他苦惱,倒不如把握現在……”
“珍惜現在……”
“也珍惜現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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