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對蕭牧這氣勢駭人的進攻,胡顧賢卻始終立于原地一動不動,卻不知他到底是有恃無恐還是亂了方寸無處躲避。
眼看著蕭牧與諸多甲士浩浩蕩蕩的殺到了那胡顧賢的身前,凌冽的刀鋒呼嘯而來,眼看著就要斬在他的面門之上,胡顧賢的嘴角在那時卻忽的上揚,露出了一抹令人惡寒的笑意。
就在那一瞬間,幽綠色的光芒徹底蔓延到了這擂臺的每一個角落,幽綠色的光芒披散開來,那本就蔓延開來的陰冷氣息在這時宛如達成了某種契約一般,開始不斷的上揚,將整個擂臺都籠罩其中。
而自這大戰開始便一直緊張的注視著擂臺上的情形的魏來在感受那氣機的變化時臉色一變,于那時想也不想的大聲道:“小心!”
可這話出口卻是為時已晚。
被鋪散著幽綠色光芒的地面開始蠕動、跳躍、沸騰,整個地面都化作了幽綠色的泥沼一般,開始不規律的搖晃。
而就在蕭牧與他說喚出的眾多甲士殺到那胡顧賢的身前時,幽綠色的泥沼像是被什么東西激活了一般,那泥沼的蠕動愈發的劇烈,一道幽綠色的水柱噴涌而出,化作一道巨大的水墻橫在了胡顧賢與蕭牧的刀刃之間。
雨幕轟擊在那水墻之上,巨大的力道將那水墻轟碎,但轉瞬又有一道水墻升起。而同時,地面上的泥沼急促的蠕動,又是一道道幽綠色的黏稠水柱噴涌而出,那些水柱化作了一只只不斷下淌著黏稠液體的手掌將那些被蕭牧所喚出的虛影的腳踝抓住,然后奮力的將之下朝下拉扯。那些虛影們洶涌的攻勢一滯,身形一頓,紛紛被那些手掌拽下了身子,而一旦他們的身形觸及到已經化作泥沼的地面,泥沼之中便有更多的手掌伸出,綿綿不絕拉扯著那些虛影的甲胄、雙足、手臂,將他們的身形劇烈的向下拉扯。轉眼光景,那數百位甲士虛影都被迫停下攻勢,雖然有些還不斷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試圖斬斷那些不斷伸出的綠色手臂。但饒是他能斬斷一些,可那些手臂卻是源源不斷一般,斬斷一條便會伸出更多條,很快幾乎所有的甲士虛影都被那些綠色手臂所困,被拉扯糾纏著失去了戰力,身形也漸漸被這片泥沼所吞噬。
而蕭牧的狀況同樣并不樂觀,在接連斬碎了近十道攔在他與胡顧賢之間的水墻之后,蕭牧終于力竭。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不遠處自己所喚出的那些甲士的境遇,他當然明白眼前的狀況于他來說極為危險,他的心頭一凜,想要暫時退去整理內息再做進攻。
但躲在水墻之后的胡顧賢一眼便瞅準了蕭牧的退意,他的嘴角上揚,笑意更甚,地面上的泥沼于他心意相通,于那時再次涌動,于是乎蕭牧腳下的地面上猛地涌起一道巨大的水柱,水柱瞬息分化化作了一道不知根底的生物的血盆大口,巨嘴張開,宛如一頭巨鯨出海一般,就要將蕭牧的身形吞噬。
蕭牧的心頭駭然,趕忙雙手握刀,一股磅礴的刀意被他注入長刀之中,頓時一股凌冽的罡風裹挾著刀意自他周身蕩開,將那已經將他身形包裹住的血盆大口攪成粉碎。可不待他從脫離險境的驚魂未定中恢復過來,胡顧賢的眸中卻猛地亮起一道幽綠色的光芒,他身前那道黏稠的水墻開始涌動,一道道幽綠色的鋒利錐體涌現,下一刻那些錐體便如利刺一般朝著蕭牧爆射而去。
蕭牧一驚,趕忙再次揮舞手中的長刀,不斷斬碎那些飛射而來的利刺。
在經歷的兩次對撼之后,蕭牧體內的氣機本就有些紊亂,此番這些利刺不斷爆射而來,宛如源源不絕一般,蕭牧竭盡全力的抵擋,但身形卻終究免不了在那一次又一次的轟擊之下,不斷的退避。眼看著蕭牧已入頹勢,胡顧賢秉承著痛打落水狗的原則乘勝追擊,他眸中又是一道綠光閃過,蕭牧腳下的泥沼開始蠕動,一道道泥沼如毒蛇一般順著他的雙足開始朝上涌動,拉扯住了他的身形,想要將他如那些此刻已經有半截身子一般被拉入泥沼的甲士虛影一般,徹底被禁錮在泥沼之中。
蕭牧的內力雄厚,胡顧賢想要在短時間內達成他的目的顯然并無可能,但泥沼的拉扯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分散蕭牧的注意力,以至于蕭牧在抵御那些飛刺時揮舞長刀的速度有些放緩,而這樣不過些許的差別卻別胡顧賢敏銳的察覺到,飛刺的襲殺變得愈發的凌冽。如此此消彼長之下,蕭牧的防御開始時不時的被那些黏稠的綠色液體凝聚出的飛刺所突破。
他的衣衫被撕裂,一道道血痕被劃開,就連左臉的臉頰上亦被飛刺割開了一道傷口。而那些黏稠的液體中似乎帶著一股腐蝕之力,傷口上但凡觸及些許,都會被那些液體所腐蝕,呈現出一片焦黑之狀。
眼看著蕭牧在這樣的攻勢下節節敗退,那糾纏著他腳踝的綠色事物也開始不斷向上蔓延,轉眼便將他的整個小腿都徹底包裹,并且還有不斷向上延伸的趨勢。
“我看閣下卻有幾分實力,但在天闕界的面前,莫說你寧州就是諾大北境也沒有幾個能入眼的貨色,閣下就束手就擒,莫要再做掙扎了。”胡顧賢的聲音再次響起,語調之中帶著一股令人不喜的陰森之感。
而這話出口的剎那,他的一只手豁然伸出,這個瞬間,蕭牧周遭的地面上黏稠的液體再次涌動,一道道宛如毒蛇的事物從各處涌來,纏繞上蕭牧的頸項、雙臂,然后那些事物猛地繃緊,將蕭牧的身形困住,蕭牧揮刀的手頓時一頓,而這便給了那些飛射而來的利刺們可乘之機,他們在那一瞬間猛然涌來。
擂臺之下響起一片驚呼,利刺入體紛自扎入了蕭牧身上的各處,鮮血下淌,伴隨著還有陣陣那幽綠色事物腐蝕血肉的“滋滋”聲響,只是一瞬間,蕭牧的身子上便被刺入十余道利刺,那場面可謂極為駭人。
而接踵而來的利刺卻懸浮在蕭牧的身前各處,鋒利的利芒對準了蕭牧的面門,胡顧賢的聲音再次響起:“認輸吧,否則我不建議再在你身上插上百余道幽冥利刺。”
胡顧賢這樣說著,腳步悠哉悠哉的邁開,一副勝利者姿態走到了蕭牧的跟前。
此刻的蕭牧雙手雙足以及頸項都被那綠色液體所緊緊束縛,裂開的衣衫下渾身的肌肉繃緊,青筋暴起,更呈現出一股詭異的殷紅之色,顯然那些束縛著他詭誕事物正在不斷拉扯著他的肉身以至于他不得不時時刻刻的與之對抗。
呼。
呼。
蕭牧的嘴里不斷喘著粗氣,額頭上汗跡彌漫。
胡顧賢走到了蕭牧的跟前,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已經精疲力盡的男人,宛如在欣賞自己的一道杰作一般:“寧州鐵壁,不過如是。”
蕭牧停下了喘息,他的頭艱難又緩慢的抬起,他看向胡顧賢,嘴里忽然輕聲問道:“你……聽過說書先生們講的故事嗎?”
“嗯?”胡顧賢一愣,顯然并不明白到了這個關頭蕭牧忽然問出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問題有何深意。
但蕭牧卻并無為胡顧賢解惑的意思,他從胡顧賢那古怪的神情已然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顯然……閣下并沒有聽過。”
“因為閣下若是聽過的話,就應該明白,所有的反派大都是死于如閣下一般的……喋喋不休!”
話到這處,蕭牧的聲音猛然變得高亢,他被那綠色液體拉扯著的雙手猛然用力,雙拳豁然緊握,一股愈發浩大的氣勢在那一瞬間從他的體內鋪開。
感受到這一點的胡顧賢心頭一驚,下意識的退去一步。
而蕭牧的聲音卻在這時繼續響起:“我既是寧州最堅固的盾,亦是最鋒利的……刀!”
“兒郎們!”他如此喝道。
身后那數百位被泥沼拉扯著幾乎沒入了半個身子甲士虛影們眸中猛然泛起了滲人的血光,他們朗聲應道:“在!”
“以身為刀,佑我寧州!”蕭牧再喝道。
“諾!”那些甲士們起身應道。
于是乎一道道浩大的殺機從那些甲士的虛影體內爆開,血光從他們眸中漫開,很快便侵染了他們整個周身,然后那些血光順著他們的身軀流淌向他們手中緊握的長刀,刀身很快被那血光侵染,泛起了陣陣詭誕的殷紅之色,而更為古怪的是,隨著那些血光涌動,甲士們的身軀也開始變得稀薄、縹緲,最后盡數消散。
他們所有的力量都在那時聚集在了那把刀身之上,而隨著肉身的消散,他們也擺脫了那泥沼的束縛,但泥沼顯然不愿意讓其得逞,一道道毒蛇一般的事物涌來,想要如法炮制的將那些刀刃束縛,但那些幽綠色的事物方才涌動,刀刃們卻紛紛刀身一顫,猛地朝著胡顧賢爆射而去。
胡顧賢心頭駭然,趕忙催動其地面上的泥沼,一道道屏障涌出試圖抵擋那些刀刃,但這一次被血光籠罩的刀刃之上所裹挾的力量極為浩大,那些涌來的泥沼一次又一次被刀刃所震碎,除了微微延緩一番刀刃襲殺而來的步伐,便再無任何作用。
胡顧賢瞥見這番狀況,心底泛起不安,刀刃的速度極快,轉眼便來到了他的身前。他腳尖點地,在喚出數道泥沼屏障阻攔長刀的進攻之后,身形退出數步,然后目光冷冽的看著那些殺來刀刃。
“冥頑不靈!”他冷哼一聲,如此說罷,雙手皆忽的伸出,地面上的泥沼猶如受到敕令一般劇烈的翻涌,盡數在那時匯聚到了胡顧賢的周身,它們圍繞著胡顧賢的身軀纏繞升騰,然后在胡顧賢的催動下,那些綠色的粘稠狀事物竟然涌向他的身軀,將他的身軀盡數包裹,他的渾身上下都變作了如那泥沼一般的幽綠色。緊接著,一道道粗大的條狀事物從他的背后伸出化作一頭頭齜牙咧嘴的蛟蛇涌向那飛射而來的刀刃。
蛟蛇與刀刃相撞,一次又一次。
蛟蛇被不斷攪成碎片,而刀刃也不斷被蛟蛇撞碎。
那是極為慘烈的場景,你來我往,你死我活。
刀刃爆碎的聲音與蛟蛇的哀嚎不絕于耳,這不大的擂臺在這樣慘烈的比斗中宛如化作了修羅場一般,看得周遭的百姓瞠目結舌。
終于,在百息的對撼之后,刀刃盡數碎裂,而胡顧賢所召喚出來的蛟蛇也被盡數斬斷。
胡顧賢的額頭上汗跡密布,嘴里亦不斷的喘著粗氣,但他的嘴角卻帶著笑意,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那依然被自己束縛著的男子,他知道自己扛過了他最后的殺招,也取得了理所應當的勝利。
“不錯,很不錯。”
“你的刀盡數被我擊碎,你現在還有什么本事?”胡顧賢冷笑著道。
蕭牧也在這時看著他,他的嘴角同樣勾勒出了笑意。
他笑得那般燦爛,如春日的桃花,如六月艷陽。
能在這個時候露出這樣的笑容,要么是得了失心瘋,要么便是他另有后手。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胡顧賢在瞥見蕭牧臉上這樣的笑意的剎那,心底卻是翻涌起了些許不安,他皺起了眉頭,強撐著自己的氣勢問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笑得出來?”
蕭牧瞇起了雙眼,輕聲道:“我爹教過我一個道理。”
“他說啊。”
“你看不見的那把刀,才是最致命的東西。”
“嗯?”胡顧賢聞眉頭一皺,正疑惑間卻忽的瞥見蕭牧的雙手中空空如也。
他的心頭駭然,一股驚懼涌上眉梢。
“不好!”他在心底如此道,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想要看向自己的身后,但這樣的念頭方才升起……
噗嗤……
一道輕響傳來,胡顧賢的身子在那時猛地一震,隨即僵住在了原地。
他的嘴角忽的有一縷鮮血緩緩流出,但他卻無暇顧及,他只是艱難又緩慢的低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身下。他的腹部,一把刀刃的從那處伸出,貫穿了他的整個小腹,鮮血正不住的順著刀身往下滴血,他有些恍惚,但更多是不解與困惑,他抬起頭看向蕭牧,斷斷續續的問道:“你是……是什么時候……把它……”
他的話沒有機會說完,巨大的眩暈感猛地涌上他的腦海,他再也堅持不住,身子歪便在那時轟然倒下。
擂臺四周鴉雀無聲,而隨著胡顧賢倒地,束縛著蕭牧的事物也盡數散去,渾身是血的男人踉踉蹌蹌的邁步走了胡顧賢的身旁,伸出手將自己的刀從他的身上拔出。
“你永遠沒有機會知道。”他這樣說著,一腳便將胡顧賢已經昏死過去的身子踢下了擂臺。
然后蕭牧擦了擦身上的血跡,冷漠看向擂臺之下,刀身在那時一震,刀鳴響徹。
他道。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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