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騙了你?”蕭瑯略微蹙眉。
“就是那個董秀啊!他狗膽包天了!”李長纓怒氣沖沖,狠狠一拍大腿,“就是他自己說的!說他是你的人,我信以為真,這才放了他的!”話出口,才驚覺說漏了,慌忙捂住了嘴。
蕭瑯眸光微動,“到底怎么回事!”
李長纓見瞞不住了,心一橫,索性把昨日之事挑揀著說了一遍,最后道:“舅舅,我不過是想擺桌酒水謝他而已,他在路上卻對我搔首弄姿的,我一時把持不住就動了心思,不想他卻又裝腔作勢起來,最后還說舅舅你跟他好了。我一聽,信以為真,哪敢跟舅舅你搶人,立馬恭恭敬敬地送了他走。不想他竟是拿你做幌子騙我來著!”一邊說著,一邊拔腿就要走。
蕭瑯錯愕,嘴巴微張無法閉攏,驚訝簡直無以復加。眼前忽然閃過數日前那個少年背對自己向七八位御醫解釋病理時的一幕。丹青墨染般的烏發以一青笄整齊束于頭頂,露出小半段潔白后頸,背影纖若修竹,聲音娓娓,抑揚頓挫,充滿了自信,卻并無半分居功之傲……一抬眼,卻見李長纓已經到了門邊,立刻低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李長纓住了腳,轉身摩拳擦掌道:“舅舅,你放心,這等狗膽包天之徒,反了天了!我這就去找他!看我怎么教訓他!”
蕭瑯自然知道他接下來想要干什么,禁不住躊躇了。
按說,這個董秀為了逃脫,竟把自己這樣拉扯出來做幌子——別的倒罷了,竟還是這種有損他名聲的事,深究起來的話,確實不當。他理當惱怒才對。但是很奇怪,此刻他竟覺察不出自己有什么怒氣,或者說,怒氣是有,但不是針對他,而是自己面前的這個外甥。一想到那樣一個人,差點就要被他玷辱,心里忽然十分不快,面色便沉了下來,說話的聲音也就跟著冰冷了。
“長纓,這個董秀,是我的人沒錯。”他慢慢地道。
嗄?
李長纓的下巴掉了下來。
“你給我聽著,先前你不知道就算,如今你知道了,往后要是還敢再對他有什么非分之念,你自己曉得。”
他淡淡地道。
“舅舅……你,你方才不是……”
李長纓傻眼了,舌頭都有點打結。
“這是我私下里的事,容不得旁人非議。這次且不怪你,下次倘若你再拿出來說道,或是對外人提及,叫我聽到只片語,也定饒不了你!”
李長纓見他微微瞇眼盯著自己,眸光帶了刀鋒般的寒銳。許是身上衣裳裹得太過厚重,后背竟陣陣發潮,哪里還有半點先前想要威脅的念頭,慌忙低頭下去,連聲應是。
蕭瑯看他一眼,聲音終于有些緩和了下來,語重心長道:“長纓,你這樣在京中蹉跎,確實不妥。翊衛隊你既然不愿入,靈州軍中尚缺一參軍,職位不低,頗適合你,不如派你過去歷練,等有了資歷,回來不愁不出頭。我這就去跟你父母商議下,想來他們應會同意。”
李長纓聞,大驚失色,慌忙擺手不停:“別啊我的親舅舅!我聽你的,我去翊衛隊!我要去翊衛隊!”
蕭瑯唔了聲,點頭道:“你愿意去也行。只是你進去后,須得給我打起精神好好做事!倘若表現好,自然會提你入親衛隊。”
“是,是……”
李長纓見他說完話,轉身便往外去,擦了把額頭的汗,急忙跑過去殷勤開門。目送他翻身上馬,一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后,愣怔了半晌,懊喪地哎了一聲,終于也無精打采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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