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聽他都這么說了,忽覺松了口氣似的,仿佛這樣,自己便有正大的理由可以再拖幾天開口了。便嗯了聲,低聲道:“謝謝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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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早飯,沒一會兒,天盛藥行的掌柜便帶了收購好的麝香來了,他家的貨,都是直接購自四川山里的獵戶。藥廠里有個姓王的老師傅,前兩天也去了祈州藥市的,最擅長鑒別這類藥材,繡春叫了他來驗貨,順道也學了些鑒別技巧。送客后,轉到藥堂前頭,恰見進來了個男人,手上拿了包藥,重重拍到了坐堂的劉松山面前,怒道:“劉先生,我女兒照你開的方吃藥,吃了兩天,不見好,這兩天反而更差!是不是你看錯了病開錯了藥?”
劉松山忙問姓名,得知后翻了下前日的診病記錄,“應該沒錯啊!照癥狀看,我的診斷和藥方都是無誤的,要么你再帶孩子來看看?”
男人拍桌,高聲嚷道:“她今日氣急咳嗽得更厲害!我婆娘領他去別家看了!我過來,就是要討個說法!我女兒要是有個不好,你們休想好過!”吵吵嚷嚷,一時引來了路過門口的不少行人圍觀。
劉松山見這人如此蠻不講理,一時有嘴難辨,看見繡春現身,忙投來求助目光。繡春過去,問道:“怎么了?”
劉嵩山道:“前日他家五歲女孩來看病,高熱氣急咳嗽,我診查后,斷定是麻疹并邪閉肺胃,便開了清熱解毒的方劑。此刻他卻說發熱咳喘更厲害,頗是不解。”說罷遞過來診病記錄。
繡春安撫了幾句那男人。看了下記錄,覺得劉松山的診斷用藥并無誤,想了下,目光落到了那男人手上拿的那包藥,便問道:“你的孩子在我家看病,這藥也是本堂抓的嗎?”
男人立刻把手上的那包藥遞了過來,“自然!怕你們抵賴,我把剩下的藥包也帶來了!瞧瞧,上頭有你們金藥堂的戳記!”
繡春接了過來,打開藥包,一樣樣翻檢查看過后,心中了然,忍不住搖了搖頭。
那男人得意洋洋道:“怎么樣?沒話說了吧?趕緊賠錢,我還趕著要再替孩子看病!”
繡春拈出藥包里的一片犀角:“劉先生的方子里,寫了要犀角。只要是藥行的人,就知道指的是哪種。便是不用暹羅角,云南角也成。因這兩種才是真正的犀角,性涼,治多種熱病。萬萬不能用廣角代替。廣角價廉,但性熱,不能用作藥。你這藥包里的犀角,分明是廣角!你給你的孩子吃了假藥,她的病怎么好得起來!”
“假藥?”那男人跳了起來,后頭的人也議論紛紛起來。
繡春皺眉道:“分明是你貪圖便宜,拿了我家的方子去別地抓的藥!想訛幾個錢,還特意弄了我家的包紙來蒙混。我給你瞧瞧,真正的犀角應該是什么樣的!”
她話音剛落,便有伙計急忙取了犀角過來,兩種并排相比,果然,不用辨味,光是顏色質地,瞧著就明顯不同。
那男人家里不寬裕,婆娘前日確實是心疼藥錢,又是個女兒,也不特別金貴,便去了廟會的地攤抓藥。見吃不好,想著來金藥堂訛錢,這才弄了張帶金藥堂戳蓋的舊紙包了藥找過來尋事。不想這么被戳破,見周圍人指指點點面帶鄙夷之色,臉頓時漲得通紅,訕訕地低頭下去,拔腿就要走。
“站住!”
繡春叫了一句。
那男人忙回頭,擺手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實在是家里窮,沒辦法了。求求大小姐,千萬不要送我去見官!”
繡春看了眼他破舊的身上衣衫,皺眉道:“把你女兒趕緊帶過來再看下。病情耽誤不得!錢不夠的話,可以先賒你,年底前還就行了。”
那男人一怔,臉更是紅了,垂下頭去低低道了聲謝,急忙便轉身回去。
圍觀的人紛紛贊嘆金藥堂行事厚道,繡春看了眼,正要回后頭去,忽然瞧見門口不知何時鉆入了個小孩,正用那種熟悉的鄙夷目光瞧著自己,竟是蕭羚兒。只是此刻,穿得像個尋常富家小公子而已。
繡春一怔,急忙上前,壓低聲問道:“你怎么來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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