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迪笑笑說:“那也不能坐這兒呀。”
老九感慨地說:“我在想啊,人家都見路不走了,我還不知道路在哪兒呢。要是羅家這事讓我攤上了,我該咋辦呢?說不定我會愁死呢。”
方迪說:“我的論文選題又被導師否定了,還遭了白眼,我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可沒有哇,那就厚著臉皮硬扛唄。發愁的事誰都有,慢慢就熬過去了。”
老九笑了笑,說:“好啊,借你的吉,慢慢熬過去。”
方迪起身說:“那我就不陪九哥聊了,明天演出,我去總會再跟指導碰個頭。”
老九也站起來說:“我也得去趟商會,把文件送去。”
送走方迪,老九自己收起一份調查報告,然后開車去了華商會。
華商會在加拉邁北街一幢樓房的一樓,門停著幾輛車,許主席站在一輛車旁跟人說著什么,一個小伙子往車里搬東西。
老九停好車,走過來跟許主席打招呼:“老許,干嗎呢”
許主席笑道:“九哥來了。這不中秋節了嘛,給幾個老關系送點月餅。”老九走近了說:“葉子農的調查結果出來了,這不,剛拿到就給你送來了。”許主席說:“走,屋里坐。”
進到許主席的辦公室,老九把調查報告和8美元拿出來。
許主席異地問:“錢沒用完嗎?”
老九說:“人家不掙這個錢,只收了成本費。”
許主席看了調查報告,說“嗯,跟傳的差不多。行啊你,路子挺硬的嘛。”老九說:“嗨,別提了,人家是真不愿意沾這事,也就碰上我這么個不識相的。”
許主席說:“辦成了就好啊。”
老九說:“要是戴夢巖還刁難葉先生,后續資金我出了,我信他。”
許主席說:“我和老錢商量過,沒凍結那1萬補償金,有點過分了。這里面戴夢巖的利益最大,真到成事的時候用錢,我看她比誰都掏得快。”
老九說:“朋友說,有人也在調查葉子農,走的是正規渠道。”
許主席說:“可能是紅川方面,人家也要摸摸底呀。”
老九問:“那事怎么樣了?”
許主席說:“聽雪紅說還不錯,名單多報了5個,葉子農也沒說什么。”老九說:“這種事要放開了,那還不跟漲潮似的,要不咋叫出國潮呢。”許主席拿出通訊錄查找電話號碼,一邊說:“我得跟布蘭迪說一聲,人家出的錢,這就算有個交代了,再讓他抽空把錢拿回去。”
查到了號碼,許主席給布蘭迪打電話,先打到布蘭迪辦公室,布蘭迪不在,許主席這才想起是周末,又打到布蘭迪家里。
那邊布蘭迪接到電話,很職業地問:“你好,哪位”
許主席說:“我,老許呀。”
布蘭迪馬上變成了隨和的語氣,說:“是許主席啊,你好!你好!有事嗎?”許主席說:“柏林,葉子農,想起來了?調查葉子農的報告送來了,跟你說一聲,有個交代。另外調查費沒用完,還剩了8,你什么時候抽空拿回去吧。”
布蘭迪問:“調查報告是英文的嗎?”
許主席回答:“當然啦,你花的錢嘛。”
布蘭迪說:“好的,好的。你稍等,我馬上去拿。”
許主席對布蘭迪的反應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說:“哦,好的好的。”
放下電話,許主席說:“他說他來拿,好像挺感興趣。”
老九說:“想拿就拿唄,在柏林他們爭過幾句嘴,話不投機。”
許主席忽然怪怪地笑了,說:“剛才布蘭迪聲音不對嘛,有點喘氣。”老九一時還沒明白,問:“怎么了?”
許主席笑著說:“過生活呢。”
老九哈哈一笑,說:“你看你,壞了人家的好事。”
布蘭迪接到許主席的電話后反應異常迅速,馬上開車來到了華商會,他讓女朋友在車里稍等,自己進了商會,也就是幾分鐘工夫就拿著調查報告和8美元出來了,許主席把他送到門,招招手看著他開車走了。
駛離華商會不到兩公里,布蘭迪靠路邊停下車,就在車里看文件。文件內容不多,但他看得很仔細,看過一遍再看一遍……文件印證并放大著他在柏林的那個微弱的敏感,他的心情也在這其中發生著變化,他感到正在看清一種東西,并且被這個東西推動著。他覺得自己那種躊躇滿志的感覺又回來了,那種躊躇滿志只在他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曾經有過,那是一種久違的、已了感。
女友看。
布蘭迪仿佛沒聽見,而是自自語道:“我的直覺是對的。”
女友布蘭迪說:“如果一個人不是因為工作去研究馬克思主義年,說明什么?”女友說:“說明他是笨蛋,誰的書也不用讀年。”
布蘭迪又自語:“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這將是一件有價值的事,有很大。
女友布蘭迪收起報告說:“工作,你不懂。現在我送你回家,晚上不跟你吃了。
女友不滿地說:“你總是這樣,一完事就讓我走。”
布蘭迪說:“我有事要考慮,很重要,我需要一個人安靜。”
布蘭迪先把女朋友送回家,然后再回自己的家。布蘭迪住在曼哈頓上東城一座高層公寓的層,上東城面積不大,房價很高,是富人比較聚居的地段。這套公寓曾是羅家明一家初到紐約租住的房子,也是羅家明與布蘭迪認識的地方,那時的布蘭迪還沒離婚,與妻子住在另一套公寓,自從離婚后他就一個人住在這里了。
布蘭迪躺在寬大的沙發上,就這樣躺著,他想啊,想啊……不知不覺房間里的光線越來越暗,直到夜幕完全落下,眼看著銀色月光透過落地窗灑落在地板上。或許夜色的沉靜更能催化他的思考,他也沒有去開燈,讓自己沉浸在夜色里,只是偶爾抽支煙,借著微弱的月光往茶幾的煙缸里彈彈煙灰。無數個理由、詞匯、可能……像螢火蟲一樣在他腦子里亂紛紛地閃來閃去,漸漸形成關聯、邏輯,形成一個理論上可預期的結果。
這時候他才感覺到肚子餓了,起身打開燈,但是并沒有先去廚房,而是先到書房打開了電腦,然后才去廚房找吃的。冰箱里儲存了很豐富的食物,他拿了一個漢堡用微波爐加熱了一下,一邊吃著一邊走進書房,吃完漢堡擦擦手在電腦前坐下,打出了一個標題:
大型電視片《共產主義運動一百年》立項申請報告陸陸續續,他又打出了一些零散而具有提示性的重要詞語:東歐劇變……世界格局的新態勢……與東歐當局推行變革政策所呼應的政治理論……東歐的理析……1億美元市場預期……有效利用迪拉諾廣播公司的庫存資源……葉子農……特定人選……政治背景、家庭、身世……迪拉諾廣播公司在世界范圍的權威度和影響力……大尺度、大視野……
隨著思考他寫下很多零散的提示,零散的提示逐漸變成提綱,而把提綱變成完整的立項申請報告,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布蘭迪申請立項的理由主要有個,一是他認為遇到了合適的人選;二是以東歐各國當局的政治利益和民眾的心理傾向驅動市場利益,兼顧歐美民眾的勝利感所可以獲取的市場利益;三是有效利用迪拉諾廣播公司的庫存資源,低成本。布蘭迪的構想并沒有政治上的考慮,而是利用政治時局獲取經濟利益,提高公司國際影響。所謂解析共產主義運動一百年,只是載體、手段。
此時的布蘭迪并不知道,在這個城市里還有一個與他獲得同樣信息的老九也在關注著同一個人,只是各自的心事不同。他更不會想到,正是他今晚的思考從此拉開了葉子農多事之秋的序幕。而此刻遠在中國紅川的葉子農也不會想到,他介人羅家的債務危機就像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債務危機還沒結束,多米諾效應就已經開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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