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不好弄么?”陳克問。
“也不難弄,后天我會把東西給你。明天你先來,我弄到什么就先給你什么。”王斌答道。
“這事就讓王兄操心了。明天我會帶錢過來。”
回到作坊,陳克阻止了游緱的發問,他和華雄茂抬了一匹經過褪色處理過的白布。布匹這年頭也算是有銷路的。陳克在作坊里留了幾十匹各色布,備作自用。上次的深藍色工作服就是陳克和游緱一起縫制的。
“做十件白色實驗服。”陳克撂下這句話,就帶著華雄茂揚長而去。
傍晚回到住處,一進門就聽到里面秋瑾正在和林劍說話,陳克算是松了口氣。總算是找到了人。
“秋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陳克拿出了一個小包,推給桌子對面的秋瑾。秋瑾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堆銀子。她嘆口氣,就準備摘下手腕上的手表。
“我在秋姐姐眼里就是這么一個吝嗇之徒么?”陳克笑道。
“那文青是為了何事?”
“我聽說秋姐姐要去日本,我想拜托秋姐姐一件事。陳天華先生現在也在日本,秋姐姐去了之后肯定能見到他。我想讓秋姐姐邀請陳天華先生回國和我見上一面。這五十兩銀子就是給陳天華先生路途上的茶水費。”
“哦。”秋瑾這才明白陳克的意思。
“我和陳天華先生素昧平生,秋姐姐你名聲卓著,由你來幫我聯系陳天華先生,再也合適不過。本來我該和秋姐姐一起去日本拜訪陳天華先生的,但是我這邊有事走不開。肯定去不了。”
“哈,文青一直在忙。”秋瑾笑道。得知了陳克的意圖,秋瑾很有些好奇。這些天的接觸之后,秋瑾知道陳克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物。見徐錫麟是如此,見陶成章和蔡元培也是如此。僅僅靠了自己提供的那點子銀子,陳克就這么赤手空拳的在上海賺到了錢。的確,陳克是靠了自己的能力,但是沒有這么多人的援手,陳克絕對不可能做到今天的地步。
陳天華的《猛回頭》和《警世鐘》在革命黨人當中名聲卓著。他和已經不幸去世的鄒容一樣,都是年輕一輩當中很有聲望的人物。陳克對陳天華有如此大的興趣,肯定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文青認識這位陳天華先生?”
“不認識,只是看過他的書。非常想結交這位陳先生。”
“那為何不和我一起去日本?你親自去見這位陳先生,豈不是更有誠意。文青就忙成這樣么?”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不知道我能睡幾個小時。”陳克無奈的笑道。陳克的英語課本里面有一篇文章,研究606的歐立希博士,為了避免自己忘記家人的生日,不得不自己寫信給自己,才能夠按時參加生日宴會。自己雖然做過這藥,但是那可是在21世紀的實驗室。在1905年,到底會整出一個什么樣的“陳克實驗室”還是想象之外的東西。
秋瑾知道陳克不愛打誑語,雖然沒有見過陳克染布的具體操作,但是每次回來的時候,陳克和華雄茂那身濃濃的味道就能證明他們兩個到底在做什么。既然陳克這么說了,想必是真的忙不開。
“那我就幫文青這個忙。”說完,秋瑾就把銀子收了起來。
趕回作坊,游緱已經不在了。桌上放了封信,陳克打開之前,先武裝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即使信里面出現什么游緱要求和陳克絕交之類的話,陳克也能接受。
信里面的內容倒是真的讓陳克驚訝了,游緱在信里面沒有訴苦什么的。相反,她含義明確的告知陳克,在治藥期間,她準備住到作坊里面了。為了避免麻煩,游緱會帶一個丫鬟一塊來這里住。這次她回家就是要說服家里面這件事。所以明天她不會太早過來,甚至不可能過來。
陳克撂下了信。不愧是搞化學出身的,大家還真的有同樣的覺悟。作坊里面沒人,陳克這就準備回去了。卻聽見有推門的聲音。染布已經結束,門禁自然也打破了,這是誰晚上還跑來?
屋門一開,齊會深出現在門口。
“文青先生,我已經見過何足道了。今天我來了幾次,這里都沒有人,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何足道的回信給您送過來。”
“會深,快坐。”陳克連忙說道。齊會深這點認真精神,實在是令陳克喜歡。“世上只怕認真二字。我們共產黨人最講認真。”這個明確的標準是那位偉人提出的。陳克本來就喜歡齊會深這個革命黨,現在更是把齊會深列為要招收的第一號人物。
何足道的信寫得很讓陳克動容,這孩子痛苦的心情在字里行間完全流露出來。染了這病本身就是丟人事,何足道信中反復發誓自己沒有干過什么“壞事”。而且他懇求陳克一定要救自己。何足道表示,這病痊愈后,他會死心塌地跟了陳克,刀山火海他都愿意為陳克去闖。
“會深,你可有告訴何足道,我說了,絕不放棄我們的同事。”
“文青先生,我去找何足道,他關了屋門不讓我進門。我專門說了您這話,何足道雖然沒有開門,但是我聽他在屋里面哭得撕心裂肺。文青先生,我信得過您,請您一定要救救何足道!”齊會深本來就沒有坐,說到這里,他深深一躬。
陳克連忙扶起齊會深,“會深,大家都是同事,都是朋友。哪里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何足道這些天一直在咱們這里,肯定沒有去什么風月場所。我是信得過他的。”
“文青先生,您治藥期間,只要有什么吩咐,我一定會聽您的,讓我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么?”
“正是。”
“嗯,你這段可否來我這里住,我們要沒日沒夜的開工。早一天弄出這藥來,就早一天救了何足道。”
“我聽從文青先生吩咐。”齊會深毫不遲疑的答道。
“那就好。我學化學出身的,從小就佩服那些前輩們能通宵達旦,不修不眠的工作。我這次也來干一回,救了何足道。體會一下前輩們的辛勞。哈哈。”陳克志自信滿滿的說道。
“您也不要太辛苦。”齊會深勸道。
“勞動最光榮啊。會深。勞動最光榮。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天上還給你掉個餡餅下來?為什么列強看不起中國,因為中國對世界沒什么貢獻,我輩只有去勞動,去創造,打出來一個新中國,世界才會尊敬你。千千萬萬你我這樣的人,一起勞動,干活,賣命。才能有一個新中國出來。會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革命?”
“文青先生,這就是革命?”齊會深不愿意打擊陳克的興頭,但是疑惑的語氣是沒辦法遮掩的。
“會深,革命不是為了殺人,革命是為了救人。革命是一種人道!”陳克的聲音深沉有力。
聽了這話,齊會深一怔。
陳克拍了拍齊會深的肩頭,“會深,我不是什么殘忍好殺之輩。憑了我的本事,我不說富可敵國,但是衣食無憂,三妻四妾。將來膝下兒女成群,我坐享天倫之樂,不是什么難事。但是我愛咱們的中華,我愛中華的百姓。中國不該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看著今天的中華,我覺得比死了都難受。但是我一個人能干什么,沒有諸多同志們,我什么都做不了。和我一起革命吧,會深。咱們集結愿意復興中華的同志,我們不會拋棄任何一個人,把中華的人民救出來,把中華從現在的境地給救出來。”
聽著陳克的話,齊會深愣愣的不吭聲。漸漸的,齊會深的眼圈已經紅了,“文青先生,您是真的革命黨人。”
“別在這里拍馬屁,痛快點說,你要不要加入?”
齊會深擦了把淚水,“我一定鞍前馬后跟隨文青先生。”
“什么文青先生,你我差不了幾歲。既然是同志,直接叫我文青就行。你趕緊回去休息,明天中午過來。以后的日子可辛苦的很,咱們先救了何足道再說。”
“文青,我也是革命同志吧?”華雄茂插嘴道。看著陳克如此正式的招攬齊會深。華雄茂覺得渾身不自在。
“正嵐,你自然是革命同志。你比會深加入的早,還是前輩呢。所以拜托你你也就別在這里擺你的資歷。”陳克笑道。轉回頭看著淚光盈盈的齊會深,陳克用力在齊會深肩頭拍了一掌,“會深,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你這么激動干嗎?明天開始,你先做好累死的準備。走,咱們現在就回去,不要養好精神,哪里有力氣干活。”
陳克拽著齊會深,和華雄茂一起熄了燈,檢查完院內各處,這才一同離開了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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