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克在門房的帶領下,拜見了辜鴻銘先生,賓主親切交談的時候。上海黨支部的會議正在熱烈的進行著。開會已經半個小時了,黨會上的氣氛卻沒有伴隨討論而熱烈,相反,一種沉悶的情緒籠罩在會議室內。
現在上海黨支部留下了五名成員,齊會深、華雄茂、游緱、何足道、秦武安。陳克的本意也說得很清楚,希望同志們能夠發揮出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完成社會調查工作。陳克和陳天華兩人并不是撂了挑子就走人的。在走之前,兩人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向黃浦書社的成員清楚的分配了工作。大家也同樣表示沒問題。至少在兩人走的時候,從表面上來看,沒有任何問題。
游緱是給黃浦書社的這些人講過課的,齊會深一直負責協調書社的事務,華雄茂更是負責工地工作。大家一開始還是合作很愉快。但是工作都是越做越難。最關鍵的是,如何分析得到的數據。
“怎么和老百姓說話是很重要的。不是光客氣就行的。”華雄茂在這方面的經驗最豐富,可惜的是,現在華雄茂被牢牢綁在工地上,第一棟宿舍樓馬上就要完工了。除了必須的黨會之外,華雄茂搬到了工地上住宿。
“這東西你得給小組的成員說,和我說有什么用。我倒是想親自去第一線,可實在是走不開啊。”齊會深這段壓力頗大,他下巴上出現了一個紅紅的痘痘。很明顯是急火攻心。“文青在上海坐鎮就好了。”
“文青早就把自己的報告寫完了。現在的關鍵是讓學生們去親自調查。”華雄茂也很郁悶,陳克雖然不喜歡玩什么“錦囊妙計”,但是他本人還是忍不住留下了一套自己的文稿。關于清末的紡織品問題,陳克以前在21世紀的論壇上討論過多次。根據當年那些討論貼的內容,陳克寫了一份報告。
清末,伴隨著中國紡織業的發展,對于棉花的需求飛速提高。而小農經濟對于市場的變化是極為不敏感的。無論棉花價格再高,分散在小塊土地上耕種的農民根本不可能轉而生產棉花。農民們種糧食尚且不能保證溫飽,誰會去關心棉花的問題。
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們更不可能去增加棉花種植面積。這方面的原因就比較復雜。簡單的說,地主們的最大目的是增加自己名下的土地。一般來說,地主們增加土地的最好方法是囤積糧食,等到災年,他們可以通過收購缺乏糧食的農民土地來擴大自己的土地面積。不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農民也不會輕易的出售土地。農民為了活命才會不得已出賣安身立命的土地。種植棉花絕對不會起到這樣的效果。糧食能吃,弄一堆棉花有什么用?
而且兼并本身也未必能夠起到更好的經濟效果,土地面積的擴大,意味著納稅數量的增加。而且小農經濟直接造成的就是土地的分散。地主家的土地可不是全部連成一片的。而是星羅棋布的分散在廣大的農村里面。這些現實的情況直接造成了地主們對土地無法進行更有效的開發使用。倒是收租最符合這種情況。
“一個人能干的事情,幾十個人都干不好。”齊會深頗為泄氣的說道。報告他看過,陳克在里面的分析數據很詳實,結論很有說服力。齊會深其實很懷疑,怎么看陳克都不像是下過農村的人,但是對農村的看法頗為中肯。
這篇洋洋灑灑的論文分析的東西很多,黨內的同志們都讀過,華雄茂倒是在鄉下待過幾年,對陳克的這篇東西非常贊同。但是贊同歸贊同,黃浦書社的同志們并非陳克,等他們寫出這樣的文章來,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眼前的社會調查就是如此,光讓這些人收集上海的棉花價格變化,就十分不順。把人散出去,這六七天,收集的數據零零碎碎,要么就重復,要么價格十分離譜。僅僅是1905年的棉花價格,居然就收集到了相差兩倍以上的數據。
“這些人怎么和商人們談的呢?連個價格都問不清楚。”齊會深負責數據歸總。看著這些東西,他只覺得頭大。齊會深按照計劃收集了盡可能多的各年紡織品價格。在這件事上,提供最大幫助的不是滿街跑的學生,而是王斌弄出來的租界統計年鑒。
“文青到底想讓咱們干什么?要讓咱們出丑么?”把黃浦書社收集的五花八門的數據和租界的統計年鑒一比較,齊會深甚至生出了這樣的念頭。
游緱負責藥品生產,最近產銷兩旺,她就沒有參與到社會調查里面去。“我說,你們倆也別在這里抱怨了。文青為什么要組織社會調查。”
“還不是要弄明白中國的現狀。”齊會深沒好氣地答道。
“可是我記得文青說搞社會調查的目的,是為了擴大黨員隊伍才對吧。”
“呃?”其他同志的目光同時落在游緱臉上。
“搞社會調查,主要是找出能夠信奉人民革命的同志。文青走之前,也不知道現在這幫人到底有多少能夠吸收進咱們的組織。所以才要搞社會調查。就現在看,文青的計劃明顯不對頭啊。咱們換個方法么。”
聽了游緱的話,沒有人回應。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了當的認為陳克的做法不妥。大家一時也不能完全接受這個小沖擊。
“游姐姐準備怎么弄?”何足道第一個問。這孩子自從知道游緱參與了制藥之后,對游緱一直非常尊敬和支持。
有何足道的提問當引子,游緱繼續說道:“既然那些人不爭氣,我們也不用指望他們能夠有文青的見識。現在干脆就圍繞著文青的這篇報告來重新安排社會調查。讓那些人認識到,文青指出的問題就是當今紡織品價格高漲的原因。這樣比較快。”
這個建議聽起來很不錯,游緱絲毫沒有反對陳克的意思,按照新的計劃,倒也能夠起到篩選黨員的作用。
看大家有些被說服了,游緱趁熱打鐵的說道:“別說那些人,就是咱們這些黨員,誰能夠靠自己寫出跟文青的這篇東西一樣水準的報告來。既然都寫不出來,那就看誰能先理解。蘿卜快了不洗泥,剜到籃里就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