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震動著路輝天的耳鼓,方才因為回憶引發的那種困頓和麻痹感突然就消失了。對啊,如果只是針對那些洋鬼子的話,的確沒有絲毫寬恕的理由。他們手上有那么多中國人民的性命,殺他們可一點都不冤枉。
“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我現在想問的還是前頭的話,大家覺得自己在黨組織里面應該有什么樣的權力,應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如果不明白這些的話,我們沒有繼續下去的基礎。”
“文青同志,請問你說的這個基礎到底是什么。”說話的居然是王啟年。身為廣東人的王啟年看來這段是苦學漢語拼音,那口話已經很有些后市廣東普通話的意思了。
“我們要不要服從黨的紀律,要不要服從黨組織的決議。不僅僅是我們要聽了黨組織的安排,更重要的是有沒有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如果只是說我們盡力做了組織上的安排,但是沒有把事情做好。那我想問,這樣的回答對不對?就這次游行來說,游行之前有沒有章程?如果沒有做好的原因是本來這種安排就有問題,還是我們的同志們執行的有問題?”陳克的聲音并不嚴厲,但是有一種不容下面的人不回答的決絕。
下面的同志都沒有說話,這個問題現在的確是不好回答的。到底是質疑黨的決議有問題,還是說下面的同志執行的有問題。這可真地說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情。因為參與并且組織這次上海大游行,是黨組織的共同決議,在座的人都參與了投票。如果說只是下面的同志執行的有問題,那么牽扯的人還少了很多。不過公道自在人心,這些同志們都知道,自己并沒有考慮到巡捕開槍的問題。而且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齊會深臉上,在陳克不在的時候,齊會深雖然身為上海的黨組織隱隱的第一人,但是他的確提出過這個疑問。在最后的投票中,齊會深的疑問被否決了。齊會深在之后也是遵從了大家的意思來制定計劃的。
陳克現在明確的質疑,到底是黨支部出了錯誤,還是執行的同志出了錯誤。就現在看,只怕是都有錯誤,而黨支部的錯誤或許更加明顯吧。
“同志們,我們作為一個新的政黨,我想大家都學習過黨章吧。這個新式政黨并不想重蹈老式政黨的覆轍。更不想學滿清那種垃圾政權的做法。事實已經證明我們做錯了。有沒有覺得這次行動成功的,如果有認為這次行動成功的請舉手!”陳克朗聲問道。
沒有人舉手,不少人都低下了頭。
“那么誰來告訴我,這次的行動目的是什么?”陳克接著問,“那次黨會的臨時主席是誰。”
“是我。”齊會深大聲答道。
“那么齊會深同志,請你告訴我,那次黨會討論出的決議當中,行動目的是什么?”
齊會深翻出了一份記錄,然后朗聲念道:“本次人民黨參與上海會審公廨引發的群眾抗議行動,是為了通過本次行動,聯絡上海各個地方政治團體,加強在上海各個團體中的影響力和號召力。人民黨現在以黃埔書社的名號進行活動。通過這次游行活動,盡可能吸收更多的力量加入黃埔書社。”讀完了這段,齊會深停下了朗讀。
所有人都不吭聲,這是黨組織的共同決議。
陳克又掃視了同志們一圈,在他明亮的目光下,不少人避開了他的視線,也有人挺直了自己的腰桿,認真地回望著陳克。看完了所有人,陳克這才說道:“這次的游行示威并沒有達成我們的目的。那么我們現在必須找出我們為什么錯了。找出錯誤是為了以后不再犯這個錯誤。不是為了搞人事斗爭,也不是為了把誰給掀翻或者把誰給推上高位。更不是找幾個人當作替罪羊。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人民黨接下來要推動的中國革命,為了這場革命能夠成功,然后解放全中國的人民。所以在接下來進行下一步行動前,我們必須明白自己對這個黨組織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責任和義務。弄不明白這個事情,下次還會犯錯。這次我們有四個同志被捕,還有兩個叛變了,把我們內部的很多事情告訴了巡捕房。嗯!這就是不明白我們和黨組織之間關系的明證。”
陳克的聲音鏗鏘有力,原本低下頭的同志們也抬起了頭回望著陳克。
“根據人民黨的組織規定,大家都有發的權力,特別是這次行動,既然每個人都投了票,我作為本次會議主席,我要求每個人都必須依次發。這次會議時間會很長,現在我要大家暫時休會。該去廁所的去廁所,大家都想想自己要提出什么問題。等華雄茂同志來了之后,我們就繼續開會。現在,休會。”
陳克的話音一落,有些人覺得很意外,有些人覺得松了口氣。陳克向齊會深和游緱說道:“你們和我去辦公室說話。”
三人到了陳克的辦公室,這是計劃中給陳克留下的一間辦公室。陳克方才把老婆何穎留在里面。一進門陳克向齊會深介紹了自己的夫人。然后說道:“鈞潔,你先到處逛逛,別處學校就行,我這邊得開會。”
何穎這些天已經習慣了陳克這么繁忙,她問道:“我們住哪里呢?就在學校里面么?”
“問得好。會深,我住哪里?”陳克先齊會深問。
“宿舍我已經安排好了。不過文青帶了家屬,我來調整一下。”
學校現在已經建成,黨會場所在教學樓,帶著陳克與何穎到了他們的宿舍之后,何穎看著這個四米乘六米的房間,倒也挺滿意。床也有,桌子,書架也有。何穎說道:“文青,你去忙吧,我來安排住處。”
出了宿舍樓,齊會深笑道:“嫂子真的是通情達理。”
“嗯,我也覺得非常幸運啊。”陳克笑道。正在走,卻見大門一開,遠遠就見到華雄茂進來。華雄茂瞅見陳克與齊會深,立刻飛奔而來。到了近前,他和陳克緊緊握手,“文青,你可回來了。你不在,好多事情真的是完全不一樣。”
這話說得辭懇切,陳克忍不住偷眼瞟了齊會深的神色,只見齊會深神色自若,根本沒有絲毫慍怒或者失望。陳克這才說道:“正嵐,你沒事就好。上海的工作,成績是主要的。革命么,總會有挫折。現在趕緊回去開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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