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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開始(三十五)

            “安慶如此名城,只是一晚上就陷落了?”沈曾植完全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沈曾植如此震驚,馮煦哈哈笑道:“是啊,嚴幾道教出的好徒弟。乘船千里奔襲,一夜拿下安慶。將來這史書上肯定是要大書一筆的。我被抓嚴幾道的弟子抓了,說不定還能作為陪襯出場,也算是青史留名。哈哈,哈哈。”

            沈曾植對蒲觀水騙了自己導致被俘一事頗為不忿,聽了馮煦的話,他突然覺得這種恥辱倒也沒什么了。人民黨實力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硬攻壽州,沈曾植也抵抗不了的。

            馮煦也不再管沈曾植,他轉過頭對嚴復說道:“幾道,你把我老頭子從大獄中提出來,想來是要勸降了。”

            “正是。不過我倒覺得并非全然是勸降。人民黨的陳克主席有件名垂青史的大事想請兩位做。”

            馮煦笑道:“我一個老俘虜,就是把我殺了,也學不成方孝孺。幾道你就直說好了。”

            聽馮煦這么問,嚴復正色說道:“我現在就任根據地的教育部長。因為要推行強制義務教育,就是學齡兒童必須上學的制度。教育部要編寫一本新華字典。和康熙字典不一樣,用的都是簡字,易學易認。兩位仁兄都是才子,對文字了解的可比我深厚的多。這本新華字典是官方字典,等我們奪取了全國政權,所有官方的文字,必須是字典里頭的文字。而字典扉頁上會有編撰者的名字。”

            聽了這話,馮煦和沈曾植臉色都是大變。沈曾植臉上滿是嘲諷的神色,過了一陣,他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沐猴而冠”。

            倒是馮煦正色說道:“安慶一勝固然是神來之作,但是幾道你現在不過蝸居一隅。想奪了天下只怕是千難萬難。何必這么著急做這些面子功夫?”

            嚴復態度嚴肅的對馮煦說道:“面子功夫?編字典卻不是為了面子。”說完,嚴復拿出一疊文稿,把其中的兩份遞給了對面的兩位大儒。

            馮煦看著標題,上面寫著“養蠶方法”四個字。通篇皆是簡字寫成的白文。用的是西文從左到右的橫向書寫,講述的是蠶的生長特點,該如何飼養蠶,讀起來很是無趣。但是看完之后,馮煦覺得對養蠶的大體過程有了一個認識。關于蠶怎么長大,推幾層皮,各個階段都有什么變化特征,這文里頭寫的很是認真。

            “這字寫的可不怎么樣。”馮煦笑著說道。

            “這是人民黨主席陳克的字,陳文青也自稱寫字猶如蒼蠅爬紙。”嚴復笑道。

            馮煦微微搖搖頭,“倒也沒有那么不堪,寫得多,練得少而已。我看寫這字的人心里頭卻是極為平和,只是心思不在練字上,多臨臨帖,當有進步。”

            嚴復對馮煦還算中肯的評價并不滿意,他試探著問道:“馮兄只看字,卻不看內容么?”

            “我正想請幾道說說這是何意。”

            “我們人民黨教書,卻完全是為了用。既不講文字對仗,也不講韻律工整。這篇文叫做說明文,讀過書的人,能看懂這些說明文還有各種告示就行。所以不用太多,上了四年小學,能認1500字,學過基本常識,能看懂這些文字就行。”

            “哦?不讀詩書么?”馮煦好奇的問道。

            “有一點基本講述,但是主要內容則是能通過認識,讀懂諸多政府公告和說明文就行。至于理解,讀的東西多了,自然能有所理解。所以才需要推行簡化字。”

            聽了嚴復的話,馮煦更是好奇,“那讀書何用?只是為了用,而不是為了明理?”

            “馮兄和沈兄不妨看看這篇文章。”嚴復說著就拿出了陳克的新作《孔乙己》。

            馮煦和沈曾植都是才子,能一目十行。片刻間已經看完,沈曾植冷笑道:“若按書中所寫,那讀書有何意義。只是危聳聽罷了。”

            馮煦倒是沒有這么激烈,“哈哈,按這文所寫,完全簡字的新華字典倒不是沒有用處。至少大家不用去學茴的四種寫法。這也是陳克所寫吧,讀起來可憐,但甚是刻薄。”

            “這文字本來就是工具,我們人民黨的教育部目標很簡單,讓大家能夠通過認字過上更好的生活。至于明理,那還在其后。”

            “不為了明理,讀書有何用處?”沈曾植已經有些憤怒了,“幾道,你這是助紂為虐啊。只是為了牟利而讀書,與商人有何區別?而且這書里頭用的都是簡字,看上去粗鄙不堪。”

            嚴復對沈曾植一味的唱反調已經很是不滿,他硬生生的頂了回去,“明理自然是我們人民黨的道理,莫說認了1500字。就是一字不識,照樣能明理。孔夫子還說過,禮失求諸野。百姓也沒有那么不堪。而且沈兄看來簡字粗鄙不堪,想來百姓學起來那是容易的很了。我們要的是易學易記,是否粗鄙卻不在考慮之內。”

            見嚴復和沈曾植就要爭吵起來,馮煦揮揮手,“幾道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一個老囚自然沒什么可選的。若只是編寫一本新華字典,我倒是能干干。”

            “那馮兄”嚴復連忙想繼續勸說。

            馮煦揮手打斷了嚴復的話,“幾道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大清不滅,我是不會投降的。無論如何,我是滿清的臣子。滿清不滅,我實在是不能另投他人。”

            “那馮兄為何要接下這編撰字典之事?”沈曾植對此甚是不解。

            “書同文,車同軌。既然陳克有這等心思,那氣量實在是不一般。而且幾道來負責此事,向來不會辦的太差。我曾經想過在安徽普及教育,但實在是力不能及。不管陳克陳文青有何想法,能讓百姓認字總歸是好事。我上不能報銷朝廷,至少也給百姓做些事實。而且陳文青此人既然說我能通過這本字典青史留名,我也不妨想試試看。”

            嚴復忍不住勸道:“馮兄,你就不想脫了這囚徒之身么?”

            馮煦對嚴復笑了笑,“幾道能帶我出了大獄,想來已經擔了風險。幾道如此好意,我不能不受。不過我還是那話,清廷不滅,我不領投他人。也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自己安心而已。”

            見馮煦如此堅定,嚴復也不再勉強。“沈兄,你的金石字體天下聞名,抄寫一事,我只能拜托沈兄了。”

            馮煦既然已經表態,沈曾植也不愿意再說愚忠一事,如果這么說擺明了是嘲諷馮煦。沈曾植對馮煦還是非常尊重的。他還是有些氣鼓鼓的說道:“我只是抄寫,編輯一事我絕不參加,那扉頁上萬萬不可寫我名字。”

            對于沈曾植的固執,嚴復也不再勸,“那我就去回復陳克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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