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好運下,岳王會又得到了一天的行軍時間。黎元洪并沒有要追上岳王會斬盡殺絕的想法,當然,如果岳王會距離安慶不過三五十里的話,黎元洪也不會輕易放過岳王會的殘部。但是等到湖北新軍開始搜索岳王會下落的時候,岳王會終于脫離了湖北新軍的攻擊范圍。
黎元洪一面得意洋洋的命令把已經奪回安慶的消息送回到武漢,一面集結兵力開始進攻池州。等他到了池州,這才發現池州的士紳們已經恭敬的等在門口迎接了。光復會聽從了魯正平的建議,他們撤退前專門組織了池州士紳們,讓他們維持池州的秩序,避免湖北新軍沖進池州搶掠。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些士紳里頭頗有幾個舉人出身的,黎元洪也不好為之過甚。池州上下終于逃過了一劫。
湖北新軍二十一協協統黎元洪帶兵二日收復安慶與池州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京,這對于清政府本該是一個好消息,但是在一個王朝的末日,任何好消息帶來的效果都是負面的。已經開始激化的政治爭端并沒有因此而平息,相反,京城內的斗爭愈發激烈起來。
袁世凱恭恭敬敬的在靈堂的排位前跪下磕頭,作為孝子,王士珍也披麻帶孝的跪倒還禮。王士珍曾祖父王朝正,精于醫術,長于書法,祖父王履安是個秀才,工醫之外,長于武術,有戎馬書生之稱,王士珍父親和伯父早逝,他與寡母相依為命,寄居在正定城內東門里伯母娘家,靠母親替人做針線活艱難度日。王士珍兼眺兩房,9歲時入私塾攻讀詩書,由于聰明好學,王士珍15歲時,被正定鎮臺葉志超看中,收在屬下當勤務兵。這才走上了軍事道路。
而他的生母幾天前去世,王士珍立刻申請在家守孝。守孝本來就是官員們必須的事情,袁世凱即使現在身陷黨爭之中,卻也不能強行讓王士珍繼續出來工作。所以袁世凱得知消息后,立刻就趕來吊孝。他這等身份,祭拜完畢之后,王士珍必須請他到后面小坐。
兩人方才坐定,袁世凱就開口了,“聘卿節哀順變。令堂養育你如此辛苦,你還要照顧你伯母。今日你身為江北提督,令堂也能安心。”
王士珍知道袁世凱此行的目的絕非簡單的吊孝,雖然他心里面十分哀痛,但是母親病重時王士珍始終在身邊伺候,此時倒也沒有完全被哀傷壓倒。“多謝袁公。袁公此來,想來還有別的事情吧。”
“聘卿,湖北新軍的黎元洪兩日就奪回了安慶與池州。這件事震動了朝野。”袁世凱介紹著最新的情況變化。
王士珍靜靜的聽著,自打安慶陷落之后,王士珍雖然也在伺候病重的母親,但是他依然立刻派人前去詳查情況。傳回的消息實在是令袁世凱與王士珍大吃一驚。岳王會與光復會早就已經亮明了旗號,這倒沒什么難查的。但是探子們稟報,在上海消失的人民黨,竟然出現在鳳陽府一帶,不僅如此,從阜陽到合肥,人民黨悄無聲息的占據了安徽北部的廣大地盤。而且攻克安慶與池州的居然是人民黨,而并非岳王會與光復會。
袁世凱得到這個消息之后竟然完全不敢相信。但是這些探子是王士珍親自調教出來的,絕不可能搞些假情報來糊弄自己。一度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陳克,不吭不哈的在安徽搞出這么大的一場事,袁世凱就是到了現在依舊不敢相信。
但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1905年載澤、端方等五大臣出洋考察,次年歸國,載澤上《奏清宣布立憲密折》,指出君憲可使“皇位永固”、“外患漸輕”、“內亂可弭”。此折一出,朝野震動。1906年9月1日清廷終于頒布了“預備立憲”詔書。袁世凱主導的北洋集團本來就是洋務派的繼承者,既然朝廷已經下定決心“立憲”,袁世凱覺得這是自己一展抱負的好機會,一直主張“維新”的袁世凱開始就在努力推動由北洋集團來主導“立憲”。
從1906年9月開始,袁世凱一方面逐漸交出手中的一部分權力,用來結好朝廷內的滿人貴族,并且緩解慈禧有可能對他產生的猜忌。另一方面袁世凱主持《立憲綱要》的編寫,試圖占據未來立憲的理論性指導。為此,袁世凱還曾經想過把嚴復這個著名的唯心人物以及嚴復的“弟子”陳克召來北京共同參與《立憲綱要》的編輯工作。
陳克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反賊。嚴復以及他全家蹤影皆無,想來要么是去避禍,要么嚴復根本就是陳克背后的指揮者。袁世凱此時完全沒有弄明白兩人之間關系的念頭了。他現在面臨的威脅根本不是來自嚴復與陳克,而是朝內的另外一股極為強大的勢力。
身為北洋大臣,袁世凱本人領導的北洋集團從1895年發韌,十年之間,從一單純的軍事集團迅速膨脹成為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無不囊括,滿清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龐大官僚集團。君權與臣權是一對此消彼長的天然矛盾體。對北洋勢力的坐大,在慈禧有意無意地扶植下,滿清朝廷內有形無形地出現了三股與袁世凱北洋集團相抗衡的力量。
向袁世凱發動進攻的就是這三股勢力中,與袁世凱一樣堅定支持立憲,但是又將袁世凱的北洋集團斥為“濁流”,而以“清流”自居的另一股“新政立憲集團”。這個集團的首領是有著滿清最后一個清官之稱的“官屠”岑春煊,以及新政名臣張之洞等人。
王士珍對滿清朝廷里面的這些事情洞若觀火,無論是袁世凱領導的北洋集團也好,還是準備把袁世凱徹底趕下臺的這股子“清流”也好,對于“立憲”的態度是完全一致的,他們都認為只有通過“維新”,通過“立憲”才能挽救中國的危機局面,才能夠拯救滿清朝廷。如果這兩股勢力能夠通力合作的話,絕對可以壓倒一切守舊的勢力,完全主導朝廷的“立憲”。但是這兩股勢力卻沒有合作的想法,至少身為“清流”的勢力絲毫沒有與袁世凱合作的意向。不僅如此,“清流”反倒竭盡全力想打倒袁世凱,進而奪取“立憲”的主導權。這個事實不能不讓王士珍感到由衷的遺憾。
與袁世凱不同的是,王士珍完全沒有參與到這件事里頭去的想法。王士珍首先想忠于的還是滿清朝廷,所以王士珍的心思都落在了安徽最新局面上去。他問道:“奪回了安慶與池州之后,張之洞大人有何說法。”
袁世凱冷笑一聲,“有何說法?張之洞當即彈劾恩銘任上失職,竟然釀成了安徽新軍集體叛亂的局面。”
恩銘現在不知下落,唯一能確定的是,恩銘并沒有投靠亂黨。張之洞彈劾此時恩銘,直指的是恩銘的岳父,慶親王奕劻。朝廷里面都知道,奕劻與袁世凱結成了堅固的同盟關系。張之洞的彈劾根本就是在對袁世凱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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