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時,石德寬也不管那么多了,他直不諱的說道:“因為人民黨練過。我和人民黨在一起的這幾天,我問了不少東西。人民黨也不是天生就會,他們告訴我,他們所做的一切只是早就練過。任何一件看著不起眼的小事,他們都練過上百次。”
石德寬的地位不高,如果不是此時羞愧的想把頭埋到地里頭,他是不會這么直不諱的說話。
常恒芳素來是個強硬派,他最不愿意對人民黨低頭。聽了石德寬的話,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反唇相譏,而是帶著哭腔說道:“那人民黨怎么知道該練什么?天下可以做的事情這么多,怎么他們練的東西都有用?我們干的一切都沒用呢?”
沒有人接這句話,如果一定要解釋的話,那只能說人民黨的領導者陳克指揮的好。雖然這是事實,卻沒人愿意當面駁了陳獨秀的面子。
“這是我耽誤了大家。”陳獨秀接過了話頭。
常恒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連忙說道,“大帥,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獨秀站起身拉住滿臉羞愧懊惱的常恒芳,“不,恒芳,你的話沒錯。我也不配叫什么大帥。人民黨一個營就有一千多人,他們也只敢叫自己營長。我們只有三百多人,我再叫自己大帥,這也太不知好歹了。”
陳獨秀是安徽有名的才子,大家素來都敬重他,聽陳獨秀如此消沉,常恒芳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自己的嘴怎么就這么不把門呢?
陳獨秀掃視了眾人一圈,然后跟放下千斤重擔一樣的舒了口氣,“大伙也別想那么多,咱們走不動了,那就先歇歇。恒芳,你帶人把行李給大家分了,沒用的行李咱們先不要。大家都帶上槍,帶上干糧。咱們也學著人民黨的那樣,邁開腿走路。累了就歇歇,腿部肌肉松弛下來咱們就繼續走。就算是咱們帶不了路,總不能讓人家給扔在最后吃灰吧。”
在這種人心浮動的時候,若是陳獨秀再撂了挑子,自怨自艾起來。那這只隊伍立馬就是分崩離析。倒是這關鍵時刻,陳獨秀反倒有了領導者的模樣。
常恒芳也不多話,立刻開始分行李。
等岳王會重整旗鼓,人民黨的大隊已經過去,留在最后的輜重車過來了。常恒芳也不愿意浪費東西,岳王會眾人用不著的行李,他打了幾個大包,硬塞到車上。后勤部隊的指揮員哪里敢讓他們隨便往重要的輜重車上塞東西。不過后勤部隊的指揮員也知道這群和自己一起走的家伙們是岳王會的人。又聽常恒芳帶著一臉破釜沉舟的神色說道:“東西我們送你了,你們不想要就直接扔了。”
后勤處的都是要和人打交道的,指揮員知道這幫人是背不動這些東西了。他掏出鉛筆寫了張收條。常恒芳是堅決不要收條,指揮員就直接過來問“誰是岳王會的指揮員?”
陳獨秀連忙答話,“我就是。”
指揮員把收條遞給陳獨秀,“我們可以給你們運行李,不過收條你們收好。到了安慶之后,還要憑著這收條把東西給你們呢。大家都是合作,請你們不要讓我們為難,到安慶之后一定要到我們這里取行李。我們工農革命軍有制度,這多出來的東西沒有人拿的話,我可是要背責任的。”
陳獨秀連忙表示了感謝。指揮員也不多話,道了聲別就立刻回到自己的隊伍里頭去了。
柏文蔚知道常恒芳為什么不高興,常恒芳不想承人民黨的人情。東西不要了,岳王會和人民黨那算是兩清,但是若是拿了收條。這人情可就是大事。
看著后勤部隊指揮員的身影,陳獨秀卻嘆道:“我只是在讀書的時候在書里頭看過有這等森嚴的紀律的部隊,有這等通情達理的軍人。”
石德寬一直很尊敬陳獨秀,聽了這么一說,他問道:“大帥,這等人有什么特別的?”
“德寬,管輜重的是最克扣的地方。哪怕是東西夠了,管輜重的素來都是說物資不夠,哪里有人怕物資多出來的?若是他擔心東西多出來會被追究責任,那就是說人民黨紀律之嚴明,到了令行禁止的地步。而這等森嚴紀律之下,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把咱們的行李直接給扔了的也是常見。那人卻只是給咱們一個收條,看來很是體諒咱們的難處。這等人物通情達理,我還真沒見過。若是按照孔子所說,此人簡直就是個君子啊。”
石德寬年輕,見的人不多,而且結交的多數是那些自詡江湖豪杰的,江湖豪杰們只要講“道義”的,行事都該如此。石德寬倒不覺得承了人民黨的人情是件多大的事情,反倒是那張收條讓他覺得有些多余。陳獨秀對人民黨這位指揮員如此盛贊,實在是令石德寬覺得很是不解。
但是行李有了著落,大家也重新整頓了心情。岳王會的眾人繼續行軍。一路上眾人心里頭都憋著一口氣,此時已經不是為了壯烈的去死,而是更加現實的目的。為了能夠跟上人民黨的隊伍,一起趕到安慶城去。現在的岳王會隊伍里頭沒有人再想讓別人替自己出力,一個個都全心全意的趕路。心里頭沒有了雜念,腳步倒也仿佛輕快起來。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們跟在步兵大隊最后,居然沒有掉隊。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