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搶白了一頓,黃興自然是不服。宋教仁連忙攔住了黃興,他心里頭很贊成向導的話,卻也不能幫著向導說話。所以攔住黃興不讓沖突繼續下去,是宋教仁唯一的選擇了。
又等了一陣,終于輪到了黃興他們。接待他們的是接待處最年輕的那個女孩子,她已經注意了黃興他們好一陣了。女孩子抬起頭問:“請問諸位有什么需要幫助?”
向導說道:“這兩位是外面來的同志,想見陳主席。請問該找誰負責接待?”
女孩子聽完站起身,“幾位同志,請跟我來。”
進了右手邊的走廊,在最里頭的房間門上寫著“對外工作辦公室”。幾人進了房間,女孩子笑著說道:“我是鳳臺縣縣委辦公室主任任啟瑩。我負責接待工作。”
向導知道縣委辦公室主任的地位,能做到這個位置上基本上都是縣黨委常委,和常務副縣長,在根據地,特別是鳳臺縣這樣的老根據地,這已經是高級干部。向導立刻立正敬禮,“任啟瑩同志,我是安慶市市委辦公室的向導馬宏盛。這兩位是同盟會的黃興與宋教仁先生。章瑜市長命令我帶兩人見陳克主席。報告完畢。”
雖然向導馬宏盛嘴里說著“報告”,但是他的態度如此自信與自然,倒像是尊貴的大人物向貴客介紹自己的來賓一樣。
任啟瑩聽完之后向馬宏盛伸出手,“馬宏盛同志,你辛苦了。還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沒有了。”馬宏盛一面回答,一面與任啟瑩握手。
“那我現在就給你寫證明。”任啟瑩說完,就坐到左邊開始寫文件。
宋教仁看著兩人交接任務,心里頭很是訝異。這兩人看來是上下級關系,但是偏偏一絲尊卑貴賤的感覺都沒有。除了工作的級別不同之外,兩個人看來是完全平等的樣子。沒有地位壓人,也沒有居功自傲。這份態度在這個時代里頭有著完全不合理的荒誕感覺。
宋教仁當然不知道,馬宏盛這等“向導”都是工農革命軍偵察部隊出來的,任啟瑩則是陳克相當欣賞的年輕干部。兩人在根據地里頭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與部門中的骨干人員。他倒是以為人民黨的干部們都有如此素質與修養。這可把宋教仁唬的不輕。
馬宏盛拿了證明仔細讀了一遍,這才把證明裝進信封。向眾人告別之后,他一身輕松的離開了接待辦公室。
任啟瑩起身請黃興與宋教仁坐下,然后給兩人倒上水。根據地辦公室用的是玻璃杯,倒不是為了炫富,而是現在根據地玻璃器皿價格便宜,還能回收利用。宋教仁不知道這個情況,看著辦公室的玻璃窗,盛水的玻璃水壺與玻璃杯,人民黨的“豪富”讓這位同盟會的高級干部吃驚不小。
“我聽說過二位,黃興先生管軍事,宋教仁先生管政務。你們是同盟會孫先生的左膀右臂。”任啟瑩說話很是客氣。這些都是陳克信里頭的內容,陳克在簡單介紹了同盟會情況之后,毫不客氣的繼續寫到,若是同盟會派人來,根本不用太在意,直接把人給陳克送去就行。
心里頭對黃興與宋教仁不在意,但是任啟瑩也不會失禮,主人捧一捧客人,這也是接人待物的禮貌。
果然,黃興不爽的神色高興了不少。他笑道:“任小姐,我們奉同盟會會長孫中山先生所托,前來拜見人民黨主席陳克先生。請問陳克先生在鳳臺縣么?”
“陳主席現在去鳳臺縣附近的農村視察地方選舉去了,現在不在縣城。幾位是坐拖船過來的吧?”
“是。”
任啟瑩爽朗的說道:“那一定累了,這樣,我安排兩位先休息一下。等明天看陳主席是不是已經回來了。那時候咱們再談好么?”
宋教仁聽完這話,正色說道:“任小姐,就我們所知,滿清極有可能一個月內就出兵攻打人民黨的根據地,你們就不著急?”
“著急?著急有用么?”任啟瑩態度友好的反問道。
宋教仁想了一路,除了指出人民黨的“危機局面”之外,他也想不出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說服人民黨加入同盟會的方法。一路之上他見到人民黨的地盤龐大,部隊數量雖然沒有能夠看到,但是已經依附人民黨的安徽百姓數量可真的不少。
自家人知自家事,宋教仁知道同盟會現在的實力根本幫不上人民黨,如果人民黨在接下來的的戰爭中再次獲勝,同盟會再也不可能讓人民黨有絲毫的興趣。他其實已經放棄了讓人民黨加入同盟會的想法,宋教仁希望的是“合作”,只要人民黨能夠通過同盟會宣布哪怕一條號召,譬如對日本的中國留學生進行號召。宋教仁就有信心能最大的利用這個機會。
任啟瑩的回答讓宋教仁感到了一種緊張,但是他還沒有放棄。他覺得任啟瑩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對于軍事并不了解。雖然任啟瑩說“著急沒用”,那也只是一種錯誤的觀點。
“任小姐,滿清大軍壓境,形勢不可謂不危急。”宋教仁不得不繼續唬下去。
任啟瑩站起身,指著墻上的中國地圖,她微笑著問道:“既然宋先生這么說,那我想問宋先生,滿清大兵壓境,他們的行軍路線是怎么樣的?他們的部隊都囤積在什么地方?部隊的番號是什么?數量有多少?指揮官是誰?宋先生可以對著地圖給我講講么。”
宋教仁只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他見到任啟瑩的時候,覺得任啟瑩年輕,還很和善。身上完全沒有秋瑾那種女革命者們那種“沖動激昂”的氣質。于是忍不住覺得任啟瑩是個柔弱的女孩子。被任啟瑩態度溫和滿臉笑容的這么一頓搶白,宋教仁覺得自己真的看走了眼。他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根本不柔弱,而是一頭真正的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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