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黨輕易奪取湖北的基礎就是從1904年開始,湖北始終水災不斷。與湖北毗鄰的湖南也是如此,到了1910年,湖南水災已持續七年,米珠薪桂,饑民遍野,百姓生活處于極端艱難之中。湖南入夏后連日狂風暴雨,加以“朔風凍雪”,造成較罕見的“奇災”,“官堤民垸潰決無算,田宅沖沒,畜產流失,受害甚巨”。
華興會初期能在湖南站住腳,天災造成了大規模的社會混亂起了重要的作用。不過這僅僅是初期而已。華興會奪取了常德后,一度宣稱要拯救湖南父老。隨之而來的滾滾災民直接擊垮了華興會的財政。華興會的支持者提供的糧食物資,用來養活幾百華興會成員還行。面對數萬災民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為了奪取湖南,華興會極力鼓動湖南新軍起義。湖南巡撫岑春蓂在國會開會的時候也請教了不少人。江蘇巡撫王有宏在控制新軍上很有辦法,他成了不少東南諸巡撫競相拜訪的人物。
王有宏認為,新軍起義的原因之一就是沒有認清形勢,新軍普遍認為,推倒了朝廷,局面立刻就會變好。他們完全沒想明白,推翻了朝廷,這些人的軍餉從哪里來?只要給新軍講清楚這些,并且實實在在的著手維新,新軍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得到了王有宏的真傳,東南諸巡撫回去之后在宣傳方面下了大力氣。湖南巡撫岑春蓂也如此操作,他與軍隊眾人擺事實,講道理,加上充分利用他哥哥岑春煊的名聲,好歹維持住了局面。面對華興會的煽動,新軍沒有起義,湖南群眾生活困難,新軍更不敢輕易丟掉自己的差事。而且人民黨奪取了湖南周邊的湖北與江西之后,雖然壓力極大,但是人民黨總算是專心內政,雖然遇災,卻沒有流民跑來湖南,而且雙方的糧食貿易也已經斷絕。湖南糧價總算是在相對高價的位置上穩定住了。
華興會煽動新軍起義的努力居然敗給了新軍能按時發餉這件事情上,實在是大出宋教仁與黃興領導的華興會意料之外。面對財力枯竭的局面,華興會這種沒有根基的革命黨根本不擅長持久戰。不得已,華興會只好開始在控制區內建立體系,開始收稅。他們一群外來戶,哪里弄得好這個,于是華興會只能與地方士紳“全面合作”,從革命黨迅速轉型為士紳利益的守護者。華興會的口碑在湖南民間開始一落千丈。
即便成了士紳的利益守護者,華興會到現在仍舊堅持不下去了。維持三千多軍隊是一個巨大的消耗。與新軍和地方各勢力的戰斗,保護勢力范圍,哪里都需要出動軍隊。哪怕是這些規模不大的戰爭也是吞金獸,宋教仁原本就不待見人民黨,華興會上下對人民黨也非常忌憚。人民黨攻城略地,一旦被人民黨打進湖南,華興會只是給別人做嫁衣而已。直到山窮水盡的現在,宋教仁才風風火火的跑來向人民黨求救。結果出于心中根深蒂固的忌憚,宋教仁還落入了胡漢民挑撥的陷阱里頭來。
“這需要我們人民黨內部商量,我一個人做不了主。”陳克答道。
聽了這個回答,宋教仁臉色更加難看起來,胡漢民又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梅川上義臉上露出了怒容。對外支援這種事情,人民黨必須經過黨委商量,這是組織紀律。不經黨委商議,就是陳克也沒有資格讓人民黨出錢。
“宋先生寫個借錢的數目給我,我會在黨委上商量。”陳克也不管其他人的神色,他坦然問道。
“這”宋教仁為難起來。他的希望是越多越好,至于真的想借多少,他也沒有什么規劃。陳克這么一說,宋教仁反倒說不出個準確的數目來。
“想好了,寫個數給我。”陳克微笑說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接待工作由梅川上義同志負責,你們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他商量。”
看著陳克的背影,胡漢民又冷笑一聲。他轉頭說道:“遁初,我們可是該好好談談。”
沒想到宋教仁冷哼一聲,“我晚上有事,只怕是沒辦法奉陪了。”
看著宋教仁滿臉怒容,胡漢民發覺這怒容只怕是針對自己的,他連忙說道:“遁初,你還信陳克么?就是給援助,也不過是不疼不癢的打發點東西給你。”
“我們現在窮的恨不得沿街乞討,隨便打發我點東西我就千恩萬謝了。”宋教仁丟下這句話,前去和華興會的同志商談這個物資援助的問題去了。
胡漢民本來以為自己成功的挑撥了華興會與人民黨的關系,不過他沒想到宋教仁竟然一開始沒說實話,他居然是跑來“乞討”的。人民黨財大氣粗,這是讓其他革命黨嫉妒的眼里頭冒火的事情。只要宋教仁要的東西不多,人民黨絕對能夠承擔的起。看著宋教仁的背影,胡漢民心里頭一陣煩躁。
正在這時,卻聽北一輝已經開始和梅川上義用漢語攀談起來了,北一輝好像根本沒有聽到眾人今天沖突的內容,反倒認真的請教起梅川上義這個日本人,人民黨的具體政策。北一輝并不是胡漢民的手下,即便胡漢民心里頭再不高興,他也沒有資格對北一輝說三道四。在人民黨這里碰了一鼻子灰,接著就是內部人員的散亂局面,胡漢民冷著臉扭頭走了。
北一輝對胡漢民的情緒不甚在意,沒有胡漢民在,他還覺得更加輕松些。既然胡漢民與宋教仁都不在,北一輝又準備去幫助宋教仁,他把話題很快轉到了人民黨是如何應對救災上。
梅川上義是老黨員,他參加了人民黨在安徽的救災,對此實在是了解的清楚透徹。老鄉遇老鄉,梅川上義也不在乎好好講述一下。
人民黨以救災起家,經驗豐富,所到之處立刻組織救災,恢復生產。而且充分利用這些機會推動全面徹底的土改。土改之后,新政府組織人力開始疏通河道,修建堤壩。工農革命軍在其中起了極大作用,在人民黨花費了千辛萬苦培養的測繪隊伍努力下,新的興修計劃遠比以前科學的多,陳克提出的“保重點,確立泄洪區”的綱領性計劃更是提高了效率,荒廢了十年的基本水利工程終于開始恢復起來。在水災里頭,人民黨強悍的執行能力確保了一件事,各地黨政官員必須上第一線,以地方部隊為骨干確保大堤不失,在這樣的執行能力下,哪怕是倉促上馬的的基礎水利工程也起了極大的作用。
“梅川君,所有官員都上第一線,真的是這樣?”北一輝聽的眼睛放光。
“北君,真的是這樣!”梅川上義驕傲的答道。他作為縣農業局局長,每年汛期上大堤已經是家常便飯。隨著人民黨水泥生產與運輸能力的提升,淮河大堤的關鍵地段相當一部分已經開始變成了石頭水泥修建成的堅固堤防。
“那人民黨推行的中國革命的路線有可能實現么?”北一輝接著問道。
梅川上義看得出北一輝對革命的渴望,他聲音也變得有些激昂起來,“北君,人民黨的革命路線建立在舊有的士紳階層被全面毀滅的基礎之上的。我也在反思日本革命到底能借鑒什么人民黨中國革命哪些內容,現在看,必須對日本進行全面深刻的改造才行。舊有的一切體制必須徹底摧毀,日本人民必須在日本當家做主人才行。如果沒有舊上層的徹底毀滅,日本就不會有新生!”
“還請梅川君賜教!”北一輝聽梅川上義說道關鍵之處,立刻態度恭敬的低下頭說道。
如果北一輝知道梅川上義最早只是因為在國內混不了飯吃,這才渾渾噩噩的被黑島仁等人“裹挾”著跑到中國參加了革命,他可能會覺得自己現在的恭謹實在是被騙了。不過北一輝現在是真心想知道,革命到底怎么才能如人民黨這樣成功的。
“我一直是從事后勤和農業工作的,從養豬開始干,后來去了軍隊農場,再后來才到了縣農業局當了這個局長。所以怎么實施軍事斗爭,我個人并不清楚。”梅川上義畢竟在人民黨已經五年多,基本的實事求是他還是有的。而且梅川上義本人并不打算回日本,在日本從頭干革命。近期不少人民黨內的日本革命同志集體派人把愿意來中國的家人接到了根據地,梅川上義的父母雖然沒有來,但是他的父母把弟弟妹妹送到了根據地來。既然不準備親自回日本參加革命,梅川上義就更想把革命道理傳授給北一輝這種愿意革命的日本革命青年。
“北君,不消滅剝削制度,日本人民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即便是日本的上層再怎么成功,人民依舊一無所有。只有生產資料掌握在勞動人民手中,日本才有真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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