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啟瑩不認識這位女性,不過卻被這口號給逗樂了。她轉過頭對秘書說道:“演講的是誰,等人散了之后你去查一下。”
“好。”秘書答道。
任啟瑩先找到附近艱難維持交通的交警同志們。看到任啟瑩市長過來了,交警們松了口氣,“任市長,你上去勸勸吧。這么多女同志,我們也不敢多說什么。方才我們勸她們離開,結果這些女同志們拿出了《憲法》告訴我們,集會是她們作為公民的權利。”
“哈哈。”任啟瑩忍不住笑出聲來,拿著憲法來給自己爭辯這招,她居然完全沒想到,“交警同志們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先讓我去和集會的同志們講。”
因為這次集會的核心成員都是女性,所以沒男人敢和女性們擠在一起,他們都在外圍。任啟瑩身穿深藍色的制服進入女性中,倒也沒有出現什么阻力。直到她出現在集會人群的核心中,演講的那位女性認出了任啟瑩,喊出“任市長”之后,女性們才驚訝的看著任啟瑩。沉默了片刻,演講的女性興奮的拿著擴音喇叭喊道:“婦女同志們,任市長來支持我們了!”
整個集會的核心女性們突然間爆發出一陣歡呼。
“任市長,你一定要幫我們把桐城夜話的家伙們都給揪出來!”
“讓他們說清楚,他們在報紙上說的那些屁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發表演說的女性站在一張凳子上,在女性們的紛亂的喊聲中,任啟瑩接過電喇叭,站上了凳子。“諸位女性同志,大家好。還有圍觀的同志們,大家好。我是安慶市市長任啟瑩。我這次來,是以安慶市市長的身份和大家說說話。”
見任啟瑩說的簡單直白,有擔當,又直率,完全可以說派頭十足,女性們已經忍不住熱烈歡呼,“任市長好!”
任啟瑩向下面的人揮揮手,結果引發了女性們更加熱烈的歡呼與掌聲。直到聲音稍微平息,任啟瑩才接著說了下去,“這次來我有兩件事,第一件事,作為安慶市市長,我對婦女解放的態度是絕對支持的。對于諸位女性們敢于表達自己的態度,并且和反對婦女解放的人進行嚴正的斗爭,我很欽佩!我要贊揚大家,你們在婦女解放運動中干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處于機會核心地區的女性們的歡呼立刻響了起來,不僅僅是核心地區。任啟瑩站得高看得遠,在周圍圍觀的女性臉上也是有著欣喜的神色。
“同樣,作為安慶市市長,我的第二件事就是要大家暫且散去,這不是因為我兩面三刀,說一套做一套,而是因為大家實實在在的堵了路。影響了交通。我聽說諸位這次來的時候,手拿憲法,要求實現自己的權利。這很好,憲法的確是規定了我們的權利與義務。同樣,我認為大家作為社會中平等的公民,也有維護社會正常運行的義務。你們所要表達的意思,當下已經表達出來了。人說做事要有分寸,大家今天集結在這里,要表達的是什么?是要表達婦女們堅決不接受歧視的態度,還是僅僅是要表達對桐城夜話里頭那些人的憤怒?但是無論哪一種,我都認為要適可而止。因為這條街不是桐城夜話里頭那些人的。所以長時間阻礙正常的通行,這不是作為社會主人的女性該有的態度與方法。大家覺得呢?”
聽任啟瑩在批評自己,女性們有些人比較訝異,有些人甚至感到很委屈。
“任市長,你的意思是我們不能繼續在這里示威了么?”
“任市長,難道你還繼續讓桐城夜話這幫人在他們的破報紙上胡說八道么?”
任啟瑩笑道:“廣大女性同志們,你們是公民,你們當然得有公民的氣量。桐城夜話的這群人也是公民,他們也有自己的權利。咱們講論自由,就是指人有說話的權利,哪怕是胡話,這些人也有說胡話的權力。這點上咱們女性得有這個心胸,得有這個氣量,得允許這些人胡說八道么。一群胡說八道的男人就把大家氣成這樣,他們不配啊。”
女性中傳出一陣哄笑。方才演講的女性則大聲說道:“任市長,政府只是說要婦女解放,但是現在根本沒有對桐城夜話這樣的報紙進行反駁,他們要是繼續這么胡說八道下去,就跟他們說的有理一樣。”
“這條街的目的是為了讓人走,男人可以走,女人也可以走。我作為市長,對于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不管誰阻礙了這條街道,我都會來勸說。而且婦女解放是一種行動,而不是一個口號。你們有沒有得到平等的權利,這才是婦女解放的核心。大家有沒有得到當下的就業機會?有沒有得到平等的受教育機會?這些事情才是我們當下要爭取要解決的。如果桐城夜話阻礙了這些機會,我可以向大家保證,我不僅能把他們給拽出來批判,我還能把桐城夜話給鏟平了。但是他們現在只是面對婦女解放無能為力,就跟挨打的狗一樣汪汪叫幾聲,諸位把汪汪叫的狗當作最大的敵人,我認為這就是自降身份。他們不配。”
女性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大笑,任啟瑩準確的指出了矛盾焦點。這些女性的確是把桐城夜話當成當下最大的敵人,但是經任啟瑩的比喻,大家突然發現桐城夜話并沒有力量。在女性面前,在婦女解放的運動面前,桐城夜話中的那些人不過是挨打的狗而已。
憤怒的心情得到了平復,自我認同感得到了空前的滿足。女性們的情緒已經不那么激動了。任啟瑩趁機跳下凳子,開始一個個與身邊的女性握手,一面贊揚她們敢于斗爭的勇敢精神,一面勸說她們解散集會,不要阻礙交通。
這些女性們不少是第一次見到久仰的女市長任啟瑩,大家熱情的與任啟瑩握手,仔細的打量這位在安慶市像是神話傳說中存在的女性。不少女性們這次敢于上街,就是因為知道有女市長任啟瑩的存在。這位陳克主席的追隨者,堅定的女性革命戰士,就這么出現在大家面前,是如此平易近人,但是又充滿了力量。
當集會的女性正要散去的時候,桐城夜話編輯部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兩個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他們中間一個臉上有傷的男子大聲喊道:“任啟瑩市長請留步。”
集會的女性們原本已經不太指望桐城夜話的人出來,現在突然見到這些人怒氣重重的出現,倒是有些意外。
任啟瑩分開人群走到了兩位中年人面前,“請問二位有什么指教?”
這兩位編輯方才在屋里面已經聽到女市長任啟瑩到了,而且來的目的居然是維持交通暢通,他們心中喜憂參半。只是沒想到任啟瑩居然把《桐城夜話》比成挨打的狗,要女性們不要把桐城夜話放到心里面。他們是再也忍耐不住,終于在激憤與極度的屈辱感的動力下忘記了恐懼,挺身而出了。
受傷的“孫兄”大聲喊道:“你們違背圣人教誨,讓女人拋頭露面,敗壞風氣。”
任啟瑩回頭揮手阻止了背后集會女性們的聒噪沖動,這才扭回頭冷笑一聲,“你說的圣人是哪位圣人?”
“孫兄”心中一喜,他大聲說道:“自然是孔圣人。”
“你確定你說的是山東孔丘先生?沒有指別人?”任啟瑩帶著促狹的笑容說道。
一聽孔丘這個名字,挨了打的“孫兄”又驚又怒,怒的自然是任啟瑩敢這么直稱孔夫子的姓名。驚的是小看了任啟瑩,他原本認為任啟瑩應該是學的人民黨的那套白話,不可能知道孔夫子的名號。
不過孫兄方才自己已經把話說出來了,自然不敢再收回去。他硬著脖子說道:“確實是大圣至賢先師。”
“那好啊,你給我說說《論語》里面到底哪句話說女性不能上街,不能工作了?”任啟瑩冷笑著說道。任啟瑩自幼跟著父親讀書,《論語》不僅背的精熟,更是在父親任玉剛指導下有頗為深刻的理解。真的談論《論語》的精義,任啟瑩不認為自己有理由怕一個腐儒的。
這話也的確切入要點,孫兄被這個問題給徹底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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