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薛洋回憶起那時的事情,目光不禁變得飄忽,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的時光。
“我們下放農場,在那邊的日子,每天天剛亮就要起床下地干活,還要挑糞打掃豬圈,晚上做思想檢討,住的是漏風夾雪的牛棚......”
“你知道的,你母親向來嬌生慣養,沒吃過這種苦頭,身體又嬌弱,下放沒多久就生病了。”
農場環境不好,即使薛洋將自己帶的貴重東西都拿去變賣,依舊治不好妻子的毛病。
因為妻子生病,薛洋忙著尋醫問藥,還要把好的東西都給妻子,很快自己身體也撐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兒子突然說自己要結婚了。
他要去別人家入贅,當上門女婿......
當時薛洋怒不可遏,心中既是對妻子身體的擔憂,也有對兒子不爭氣的惱恨,痛打一頓后把人趕出家門。
“這件事是我做錯了......”
當時在氣頭上,他確實做的不對。
他把自己對妻子病重的擔憂折射到兒子身上了,覺得日子都痛苦到快過不下去了,兒子還不懂事給他添麻煩。
后來他才知道。
兒子入贅的那家是附近村里的支書家,那家唯獨有個女兒,模樣生得一般,身材壯實,不受村里小伙子喜愛,唯獨看上了文質彬彬的薛寶青。
兒子入贅后,有了親家的面子,他們夫妻倆在農場的生活好受了不少,兒媳婦也送了不少好東西,讓妻子最后那段時光稍微舒服一些。
可惜農場的環境太差,下放的日子太苦,妻子沒了心氣兒,最終還是走了。
“至于你哥哥去世,確實是我的問題......”薛洋說起早逝的兒子,老淚縱橫,當年不懂,如今想起來卻滿是心疼。
那個孩子太懂事了。
為了他們老兩口,不惜承受世人鄙夷的目光,忍受同齡人的議論,卻沒能得到他這個父親的理解......
薛寶彩一直沒說話,整個人呆呆地坐著。
像是什么都聽不見,但是父親的聲音卻一直往她的耳朵里灌進來。
薛洋沉浸在回憶里,難過得無法自拔。
當年大雪天,他打了兒子一頓,因為又怒又惱,下手重了點,還把人趕出去。
兒子無處可去,到了岳父家,又不敢說出實情,一直隱瞞傷勢,直到發了高燒暈厥才被發現。
少年人的身體不甚健壯,加上農場的重活,自此大病一場,身體遠不如前。
加上妻子去世的打擊,他們父子都不同程度地生了病,只是他的病在心里,因為心里的執拗,反而挺了過來。
兒子太年輕,心病加上身體虛弱,沒多久也去了。
薛洋恨啊。
恨舉報他下放的人,更恨那個無能的自己。
恨自己不懂兒子的用心,一個當父親的,卻要兒子犧牲婚姻為這個家庭付出......
“哥......”
薛寶彩捂著臉,痛哭出聲。
想起那個會在周末回家神神秘秘給自己塞東西的哥哥,他在學校打籃球時瀟灑的身影,是那么恣意,如今卻成了一捧骨灰,再也看不見那樣明媚的面容了。
“我哥和我媽媽,他們埋在哪里了?”
好半餉,薛寶彩才止住了眼淚,吸著氣問。
她要把他們帶回家。
即使他們死了,但他們永遠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