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沒有想到,一場狂風冰雹給李進前帶來的不是滅頂之災,竟是浴火重生。這真是老子所說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禍福、福禍原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啊!”李震宇眼睛望著車窗外邊,面無表情,語音干巴的說道。
坐在旁邊的黃克敬冷笑一聲:“還是怪我們太心慈手軟,當時如果狠下死手就好了!”他近來聽取鄔辛旻溫水煮青蛙的勸告,在轉移公司財務上放緩手腳,又自認李震宇糊涂昏庸,完全沒有察覺,因此說話便有些放肆了。
“怎么個狠下死手法?”李震宇品味黃克敬的話,竟仿佛有些埋怨自己似的,便白了黃克敬一眼,“像你那樣,大搖大擺的走去坐到李進前的辦公室里,說這里的一切很快就要屬于‘宏發’了,你若識相就給我安安穩穩老老實實點吧?——收到結果了嗎?”
黃克敬被李震宇一語戳中軟肋,登時面顯尷尬,笑道:“我那不是想……先從氣勢上壓倒他打垮他,然后再文火慢燉嘛!”
“這招對付別人或許管用,但在李進前那里是收不到效果的。李進前是個硬漢,要是沒有兩把刷子能在禾襄市釀酒業界混到今天嗎?你當時如果好好語甚至低三下四,哄得李進前一時耳軟心軟,說不定‘香雪’公司的廠房、設備、存料,還有酒黍豫js31號的種植經營權和獨家代理權現在已經歸了‘宏發’哩!”李震宇不緊不慢的說道。
“總之是我的做法有些欠妥,李進前的運氣又太好罷了。如果不是市委尹書記出面,還有那個張天遠和趙夏蓮什么的幫忙,只怕李進前早就死翹翹了。張天遠也是,李進前明明搶占了他的地盤,逼得他差點走投無路,可他不但不記恨,反而還要出資幫助李進前。不理解,真不理解!”黃克敬不敢再在李震宇面前頂嘴,只得無可奈何的為自己的失敗尋找著原因。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世上任何一個人的成功,絕都不是偶然的,也絕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李進前的人格自有他的魅力,所以才會有人愿意不遺余力的幫助他,這便是世情的復雜之處。希望將來有一天你陷于困境了,也能像李進前那樣堅強不屈,也能像李進前那樣有人不遺余力的出手相救……”李震宇說道。
“我?”黃克敬冷笑一聲,語氣極其肯定,“永遠也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李震宇實在不愿再為黃克敬剛愎自用、目中無人的性格多費口試,頓了片刻,說道:“好了,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我們下面的首要任務,就是想方設法把原屬‘香雪’公司的六億八千萬元貸款弄過來,打入咱們‘宏發’的賬戶!”
“高,高,這才是李總你真正的高招。六億八千萬元貸款到手,對于‘宏發’來說那就是錦上添花;六億八千萬元貸款失手,對于‘香雪’來說那就是雪上加霜。哼,別看他李進前暫時緩了口氣,可那又能怎樣?拿不到貸款還不是照樣狗咬尿泡瞎喜歡一場!”黃克敬由衷的嘆服說道。
李震宇眼睛望向窗外,一字一頓慢吞吞的說道:“這件大事我早就在暗中操作了,向農發行提出申請,向市政府報送材料,基本上一路綠燈一路順利。我在禾襄市釀酒業界苦心經營四十年,一手編織起來的人脈關系網就是咱們‘宏發’最大的資源;相信只要六億八千萬元貸款到手,‘宏發’最低可在十年之內保住禾襄市釀酒業界的老大地位!”
“李總……”黃克敬簡直都要佩服得五體投地了,“現在我們該做些什么?”
李震宇回過頭來,望了黃克敬一眼,淡淡的說道:“今天周末,我約了袁清晨和羅柏偉晚上在岳陽樓記吃飯;明天周一,六億八千萬元貸款一大早就可打到‘宏發’公司賬上!……”
李震宇和黃克敬乘坐的奔馳轎車輕快的疾速馳過,車輪后面卷起了一陣風;這風距離古城廣場石拱橋畔尚有三丈多遠,但坐在石拱橋最低一層臺階上的花子卻仿佛被卷裹了般的跳腳躍起,夸張的沖著車屁股叫道:“坐奔馳車就了不起了嗎?坐奔馳車就高人一等了嗎?哼,不就是輛破奔馳嘛,等我將來有了錢……”
“等你有了錢,只怕還得一百年!”坐在臺階左側的年輕花子語帶譏刺的說道。
“那可不一定。我雖剛剛入行,但卻感到這是一個潛力巨大資源豐厚的行業;等著吧,只要功夫下得深,鐵棒也能磨成繡花針,只要功夫下得到,金錢美女他就全部跑不掉。不信咱們走著瞧!”方才沖著車屁股喝叫的花子回道。
這時坐在臺階右側的年老花子湊過頭來,說道:“哎我說彭天王,你面前放個破爛瓷碗我知道是用來盛錢的,可你碗沿上搭根紅布條我就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沒文化,真可怕;眼皮淺,見識短。”那被稱作彭天王的花子,——當然也就是王天朋了,——揚起下巴驕傲的答道,“沒看見人家飯店、賓館、商鋪什么的開業,都要在門前張掛許多紅條幅嗎?我現在剛剛轉入花子行業,正處在試營業階段,所以也要掛張紅條幅以示慶祝嘛!”
左右兩位花子同時伸頭過來細看,果然發現紅布條上寫著一行蠅頭大小的黑字,兩人齊聲念道:“聯合國總部……世界銀行……英國女王……日本天皇……恭祝彭天王花子事業開業大吉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萬事如意……”
“從事咱們花子行業的雖然不能算作高貴,但也決不可妄自菲薄,愚昧無知。一句話,那就是盡管做了乞討花子,也要始終努力做個獨一無二、風度翩翩的乞討花子。”王天朋擺出博導風范,諄諄教導左右兩位花子說道,“我告訴你們,七十二行,花子也算得一個行業;三教九流,花子也算得一個流派。當年伍子胥吹簫乞食,秦瓊賣馬,王寶釧坐寒窯,關云長夜走麥城,孫悟空三借芭蕉扇……”
年輕花子打斷王天朋的話說道:“彭天王,秦瓊、王寶釧、關云長、孫悟空好像和咱花子行業沒有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