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二哈,不好不好:那個老妖蛾,形勢不大妙;你的老公爹,就要死翹翹!”
李國叉兒、高國片兒、陸塊板兒一群婆娘順著村道跑得披發趿鞋,氣喘吁吁,剛到村子正中,恰好碰上肘挎筐籃、迎面走來的二哈,立刻拍手跺腳的大喊大叫道。
“怎么回事?”二哈瞪圓眼珠,詫異的問。
“老妖蛾攢下四千元錢……”
“就藏在棉鞋殼子里面……”
“不想被老鼠咬個粉碎……”
“于是便氣得翻了白眼……”
一陣唾沫星子噴濺,爭先恐后嘰嘎,李國叉兒、高國片兒、陸塊板兒很快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老不死的終于死了!”二哈聽完又驚又喜,“咵”的丟開筐籃,筐籃里盛著的幾個白胖蘿卜骨碌碌的滾出老遠,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地咿咿呀呀的哭了起來,“哎呀——我的個苦命的——老公爹呀……”
剛哭半聲,忽然如小公雞打鳴一般“咯”的止住,仰頭問道:“到底死透了沒?”
“我們走的時候還沒死透!”李國叉兒連說帶比,唾沫星子濺出老高。
“鼻子里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高國片兒接道,彎腰提上趿拉了一路的鞋子。
“估計這陣已經死透了!”陸塊板兒補充說道,一臀撞開高國片兒站到了二哈面前。
“那就是死透了。”二哈武斷的下了結論,接著雙手扳著兩個褲角仰臉望空,醞釀半天感情后,忽然呼天搶地的哭了起來,“哎呀——我的苦命的——老公爹喂,你死得冤呶;哎呀——那咬碎了錢的——老鼠喂,我日你八輩的祖宗喲……”
“二哈二哈,先別急著哭,”李國叉兒、高國片兒、陸塊板兒圍著二哈同聲說道,“死者為大,入土為安。還是料理后事要緊!”
“說的極是!”二哈立刻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擦擦半滴眼淚也無的兩眶,抬腳就往家中跑去。
李國叉兒、高國片兒、陸塊板兒在后面同聲叫道:“二哈二哈,你的籮筐!”
二哈早已跑出三丈開外,聽見喊話,又返身回來,挎起筐籃就跑。
“二哈二哈,你的蘿卜!”李國叉兒、高國片兒、陸塊板兒再次同聲叫道。
然而二哈早已跑得沒了蹤影。
大約十分鐘后,二哈家的院門口處。傻妞藏身梧桐樹后,只把脖頸向外伸出,雙手圈作筒狀放在眼前望著快步奔近的二哈,回頭沖向院內低聲叫道:“小牛小牛,目標將到;扥緊拉繩,聽我口號!”
院內傳來低沉急促的回聲:“傻妞傻妞,小牛收到;萬事俱備,只等目標!”
二哈哪里發現異常,只管挎籃低頭,匆匆忙忙的奔至院門下面,正要抬步跨過門檻,不想傻妞卻從梧桐樹后突然竄出,搶在了前面。傻妞竄至門檻前,雙腳一跳跨步進院,同時口內大喝一聲:“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院內墻角處傳來一聲響亮的呼應。
二哈尚未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便有人猛的一扥拉繩,于是支放在門樓頂上又連著拉繩一端的水盆“呼”的一聲掉落下來,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二哈頭上;與此同時盆內盛著的半盆清水瓢潑一般盡情的傾在二哈身上,直將二哈弄得落湯雞般渾身上下濕淋淋的。
水盆重重的砸在二哈頭上,又將半盆清水盡情的傾在二哈身上,然后方才發出“哐哐啷啷”的金屬脆音,翻滾著、旋轉著躺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妞和李小牛跳在院內,一個雙手扶膝,一個手扥拉繩,同時望著二哈大笑起來。
二哈被盆砸得眼冒金星,又被水淋得連打激靈,好半天方才反應過來,伸袖抿了一把滿額滿腮的水珠,抬頭望望門樓,低頭望望水盆,再轉頭望望連接著水盆、現正扥在李小牛手中的拉繩,終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遂把筐籃一丟,一屁股坐在地上咧開大嘴哭了起來:“天也大地也大,哪有兒女坑老媽。——哎喲我真命苦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妞和李小牛拍手跳腳,愈發笑不可遏。
二哈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騰的跳站起身,雙手掐腰,兇神惡煞般的逼視著傻妞和李小牛喝道:“我早上出門時候,吩咐你們帶上鐵鍬鋤頭,去把仲景坡下的菜地刨挖一遍。你們去了嗎?你們去了嗎?”
傻妞和李小牛后退兩步,相互擠了擠眼,齊聲回答:“沒有去!”
“為什么?”二哈目露兇光,殺氣騰騰的向前逼進了兩步。
傻妞奓著雙臂,噔噔噔的向后退出幾步,高腔大調的念道:“天上黑洞洞!”
李小牛也噔噔噔的向后退出幾步,且又“哧溜”一聲將快流過河的鼻涕吸進肚里,然后挺胸撅肚,接口念道:“必定要刮風!”
“刮風要下雨!”傻妞念道。
“下雨干不成!”李小牛念道。
接下來,傻妞和李小牛各自雙手一攤:“就是這么回事!”
二哈仰臉望望天空,天空既不黑洞洞,也沒有刮風,更不像一時三刻立馬就要下雨的樣子,遂拍手跺腳,叫道:“大太陽明晃晃,照得天地亮光光,哪里就要刮風就要下雨?分明是你們不想下地干活找出來的借口。看我不揍你們,把你們兩個揍得屁股溜脫了皮就知道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