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個神秘人就出現了。我們誰都沒看到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突然就站在了我們眼前。
當時我因為害怕,腦子都僵住了,現在回想起來,只能記起隨之而來出現的那道白光,明明沒有月亮,但那刀鋒卻好像會發光似的,就那么輕飄飄的,一下子,那只厲鬼就倒下了,消失了。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這么輕松地和一只高階厲鬼單挑,居然還贏的那么輕而易舉,真的是太強了……”
程策之入迷地聽著:“……哇哦。”
趙廣城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四處扭頭看了眼,確定沒人關注之后,他壓低聲音說: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在那個學校里被襲擊的事情?”
“記得記得。”程策之用力點頭。
趙廣城神神秘秘地說:“我覺得,當初那個救了我的人,就是昨天晚上那個神秘的大佬,我聽那只鬼叫他ace,像是個代號什么的,我覺得,他可能是什么,維護世界秩序的某種神秘組織的一員,但是厭惡了組織紛爭,出來獨自維護世界和平的獨行狼,”
程策之恍然大悟:“有可能!”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共識:“太酷了!!”
葉迦:“……”
靠,這他媽也太中二了吧。
正在這時,程策之突然想起了什么,扭頭向葉迦看了過來:“誒說起來,葉哥,你不也去了那個學校嗎?你有沒有看到什么啊?”
葉迦:“……”
我看到個頭。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
“唉。”程策之嘆了口氣:“太可惜了,我昨天晚上被分派到的區劃正好沒有碰到他。”
趙廣城安慰地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唉,今天局里的其他同事也聊起來過,這位大佬是專撿危險的地方去,你沒碰到也是好事,說明你們那里沒有太多高階的厲鬼。”
程策之看向葉迦:“葉哥呢?昨天晚上有遇到他嗎?”
葉迦:“………………沒有。”
昨天晚上,超自然管理局的人并非全員到齊。
大概最后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員工到達了現場,這很正常,畢竟鬼門大開這種事的確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有的員工可能直接在自己的家里遭遇了怪物的襲擊,或者根本沒有收到信息,就算是以上兩種情況都未發生,單純只是恐慌,也情有可原,畢竟超自然管理局內還是非戰斗人員占多數,不能要求他們對這種突發情況應對自如。
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到場領了通訊器,葉迦甚至想說自己根本沒去。
程策之和趙廣城同時可惜地嘆了口氣:“沒關系沒關心,我相信之后還會有機會的。”
葉迦:“……”
謝謝你們了啊。
正在三人閑聊之時,突然,他們手中的探測儀發出了滴滴的警報聲。
程策之拿著探測器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后向著其中一個方向看去:“那里!”
他們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居民區。
門口的崗哨空著,自動欄桿被從外撞斷,斷裂處的木屑支愣著,還殘留著許多粘稠干涸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探測儀的滴滴聲指向其中一棟居民樓。
居民樓的大門敞開著,樓道內黑漆漆的,從外面幾乎什么都看不到。
趙廣城取出槍支,對后面兩人說:
“你們小心一點,跟在我身后。”
說著,他就邁步向著樓宇門內走去。
頭頂的燈壞掉了,滋滋地閃個不停,潮濕陰冷的氣息從黑暗中傳來,其中還隱約夾雜著腐臭的血腥味,頗有種令人心驚膽戰的恐怖意味。
探測儀在一樓沒有反應,但是一對準向上的樓梯,上面的數值就開始跳動。
一上二樓,那種濁臭的血腥味就變得越發濃重,幾乎令人感到窒息。
其中一戶的門虛掩著。
模糊的,粘稠的聲音從虛掩中的門縫中傳來——“當”“當”“當”——很鈍,很有規律,但是聽不出來究竟是什么發出來的聲音。
二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趙廣城一手拿槍支,一手深處,小心翼翼地將門拉開——
只聽“吱呀”一聲響,門軸銹蝕發出的轉動聲打破了漆黑走廊內的寂靜。
在看清門內的情景之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墻面上濺著大片的觸目驚心的猩紅血跡,甚至天花板上都布滿噴濺式的血滴,破碎的肉末和內臟碎片掛在頭頂的燈上,緩慢地向下滴落著。
房間里被毀壞的不成樣子。
在客廳的正中央,一個女人躺在血泊之中,青灰慘白的皮膚顯現出死氣,一雙無神渾濁的眼睛定定地望向門口的方向,絕望而驚恐的表情被死亡凝固,她的胸腹以下幾乎被剁成了肉泥,完全看不出來曾經的模樣。
而一個渾身上下被鮮血覆蓋的男人跪在她的身邊,手中舉著一把菜刀,一次又一次地向著女人已經支離破碎的身體砍去,刀刃已經在骨骼上硌出了缺口,但是他卻仍舊機械地向下劈砍著,刀刃穿過稀爛的肉泥,剁在地面上,發出有規律的“當當”聲。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程策之手中的探測儀已經不再響了。
那個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門口處的三人,緩緩地抬起了頭來,露出一張被濺滿鮮血,癲狂而可怖的臉,他的嘴唇扭曲著,竟然呈現出一種近似微笑的神情。
他拎著菜刀,歪歪扭扭地站起身來,然后在猝不及防間向著為首的趙廣城沖去。
在那瞬間,葉迦的瞳孔緊縮。
他的眼眸深處倒映著男人的臉。
——那扭曲而可怖的神情,和記憶中的另外一張臉重合。
漆黑的夜晚,窗外下著瓢潑大雨。
半開的門。
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門拉開。
窗外驟然劃過的閃電將房間照亮,女人躺在房屋中央的血泊中,一張蒼白灰敗的臉上沾滿了血跡,無神的雙眼望著門外,僵硬的嘴唇半開著,仿佛仍舊想說些什么。
她頭頂高高盤起的發髻已經了開來,被鮮血打濕,干涸成一綹一綹。
脖頸間最愛的珍珠項鏈斷裂開來,散落在血泊中。
那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蹲坐在尸體邊,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地舉起菜刀,向著女人殘缺的尸體剁去。
少年僵硬地呆立在門口,瞳孔緊縮,呼吸和時間仿佛都在此刻停滯。
下一秒,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他。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手中拎著菜刀,一步一步地向站在門口的少年走來,腳下的鮮血發出粘膩的響聲,被窗外的大雨聲遮蓋。
閃電的白光在窗外亮起,在那瞬間將窄小的房間照亮,也照亮了男人的臉。
慘白的臉上沾滿了血跡,暴突的眼球死死地注視著前方,整張臉都呈現出一種怪異而瘋癲的神情,在這個雨夜顯得格外的可怖,他的嘴唇高高上翹,形成一個扭曲可怖的微笑。
——“轟隆!”
遲來的雷聲響起。
“砰——砰——”
兩聲槍響劃破寂靜,將葉迦從久遠的記憶中拉扯回來。
眼前,男人的身軀重重地倒在地上,手中的菜刀滾落,鮮血從他的身下蔓延開來。
趙廣城喘著粗氣,臉上驚魂未定:“這個人怎么回事?”
“你把他殺了?”程策之的聲音因為緊張變得尖銳起來。
趙廣城胡亂搖搖頭:“沒,沒,我避開了致命部位……”
葉迦走上前去,蹲下身檢查著。
的確,男人身上的兩個被槍擊的部位一個在肩膀,一個胳膊,都不致命。
他雙眼暴突,死死地瞪著天花板,嘴唇上還帶著扭曲的笑意。
葉迦伸出手,按了下男人冰冷的脖頸。
——已經沒有了脈搏。
竟然是已經死了。
葉迦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趙廣城和程策之,說:“報警吧。”
他擦了擦自己手上被沾到的鮮血,然后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扭頭看一眼那個躺在地上,胸腹部已經被剁成肉泥的女人,就像是不愿將視線投去一樣。
臨近夜晚。
葉迦和另外兩人一起回到管理局內交差。
由于這次情況危急,人手急缺,需要處理的事務實在太多,所有剩下的還沒有受傷的員工都統一在大廳里辦公。
“喂,喂!”程策之用手肘懟了懟葉迦:“收集器。”
葉迦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哦。”
他將收集器上交給劉兆承,然后再次垂下雙眼。
程策之有些擔憂地問道:“葉哥,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從報警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葉迦勾了勾唇,臉上的表情與一般無二,分外平靜:“沒什么,只是累了。”
他和那兩人分別,然后轉過身。
臉上的笑意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般融化,消失的毫無痕跡。
葉迦面無表情地走到自己位于大廳內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堆積著厚厚的,等待處理的公務,葉迦的視線落在紙面之上,但是看到的卻是密密麻麻的漆黑墨點,而不是一個個單獨的文字,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大門處似乎傳來一陣騷動。
但是葉迦卻好似沒有聽到一樣。
他沉浸在雜蕪混亂的思緒之中,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洋流中掙扎著探出水面似的,外界的半分響動都無法真正傳到他的耳中,無法將他從自己的腦海中拉扯出來。
直到血蠱魚開始不安分地在葉迦的口袋里翻騰。
葉迦皺了皺眉頭。
他低下頭看向待在自己口袋中的血蠱魚,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口袋外側,想要安撫它,但是它卻似乎沒有感受到一樣,翻騰的更劇烈了。
這時,葉迦才聽到大廳里浪潮般的喧囂。
——以及一個穩定而有規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向他的這個方向走來。
然后停留在了他的桌子前。
葉迦看到,自己垂下的視線內出現了一雙鞋,高定的手工皮革,顏色漆黑,上面還殘余著半干涸的鮮血和碎肉。
他驚愕地抬頭看去。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眸低垂,眉骨很深,漆黑幽深的眼眸藏在陰影深處,眸底掠過一絲暗紅的光。
他緩慢地勾起唇角,然后將兩只手向著葉迦伸了過去,袖子滑下,露出膚色慘白的手腕。
聲音低沉磁性,幾乎像是情人的耳語:
“我來自首。”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