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俊首先就想到了那天買衣服,站在十字路口看到的“名品休閑”和“金鉆貴族”。
“這真是和自己一起要過飯的嗎?現在連賣衣服的門點都有了!怎么我還這么慘啊!”
當你窮困潦倒時,一個孩子跟你要饃饃吃是可怕的,比這更可怕的是五個孩子跟你要饃饃吃,看著桌上昨晚剩了一多半的飯菜上面,蠅蟲快樂的飛舞,李英俊一咬牙,把名片揣兜里,一氣兒走了一里地找到了一個公共電話亭。
左摸右摸上摸下摸,沒有錢。
李英俊沿著路又走回家,他第一次仔細的打量這條在城市與機場之間的寬廣大路,路邊荒草叢生,還有一片一片的農田,間或有幾處廢棄的荒屋,破敗的只剩下四面殘缺墻壁,隱約還能見到某某茶舍的牌子坍塌了下來,隱沒在荒草中。他諷刺的笑了一下,在這里投資的人真是沒眼光,行走在機場與鬧市之間都是來去匆匆,哪有閑情逸致在這兒喝茶聊天?
朝陽的光輝照著眼前一大片連綿不絕的窩棚,這片窩棚以一個廢舊房屋為中心展開,不知道誰第一個住到了這里來,慢慢似乎全市的操持各種“賤業”的人都匯集于此,早出晚歸或晚出早歸。
他們無一例外的都具有同一種美德,就是很勤勞,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點小錢的機會。誰說乞討不是一種勞動呢?
李英俊有點汗顏了,自己才是真正的不勞而獲吧。
“大不了我也去乞討,又不是沒干過。”李英俊到家了,三下五除二先把上衣脫了,躺在床上熱得直喘氣。
怎么這么硌啊,李英俊手往背下一抹,全是汗,有個薄薄的硬物凸起讓他的后背很不舒服。
李英俊跪在床上,仔細摸索尋找,等等,這是什么,透過床單,李英俊手指捏到了一個扁扁的圓形物體。
這形狀,這質感!他大喜過望,一把將床單掀開,下面露出了一個卡在床板縫兒之間的小東西,閃著耀眼的迷人的銀光,無比可愛。
李英俊把那個一元硬幣握在手里,歡呼了一聲,光著膀子就跑出去了。
他在大路上,微風吹拂過整個身體,跑啊跑啊,寬廣的公路,正反都是四車道,路的前方是城市,路的后方是機場,稀疏的各種車輛在李英俊身邊經過。
有的鳴笛。
有的放緩了速度陪著李英俊跑了一段。
有的特意拉下了內里開著空調的車窗,把頭探出去:“哥們兒,秀muscle呢?”
李英俊像馬拉松運動員一樣,揮手致意。然后又像阿甘一樣,轉過頭堅定的看著前路繼續跑。
再一次跑到公共電話亭,李英俊頗感欣慰,只是略微氣喘,這身體真不錯。
拿起話筒,找李英俊再次傻眼了,這是個ip電話亭,根本沒有插硬幣的地方。
“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李英俊一咬牙,繼續向前,一直奔到了郊區一個小店兒。
看店的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大娘,老大娘睜著惶恐的雙眼看著眼前這個一米八幾光著上身的精壯男子。
李英俊往身上一看,臉騰的就紅了,在店門口前原地跑:“大娘,今個兒挺熱的。”
老大娘一哆嗦,向里邊喊:“老爺子,老爺子!”眼光發虛,底氣不足。
“算了,事到如今形象已經這樣了。”李英俊停下奔跑的步伐,“啪”的一聲把硬幣拍在柜臺上,好懸沒把玻璃震碎。胳膊往上面一支,歪著腦袋向里邊偏了偏:“有電話沒?”
老大娘抖抖嗦嗦的向里面指。
兩個紅色的又臟又舊的電話連著一個計價器。
李英俊伸長胳膊一把拽了過來,拎起話筒夾在耳朵邊上,展開了手中皺皺巴巴的名片,按了鍵,邊聽著里面希望的鈴聲,邊看著老大娘。
“喂,哪位?”
聽聲音好像就是那天那個小青年,還經理呢,連個接電話的秘書都沒有。
“張經理,是我啊。”
“您是”
“李英俊。”
“哦英俊哥啊。”
聲音不那么熱情,李英俊有些提心吊膽。
“不好意思啊,還打擾你這個大忙人。你上次說”
出乎李英俊意料之外的,對方立刻會意,聲音提高了八度:“找工作是吧?英俊哥,我就等著你呢!你明早就來找我吧!”
“明早幾點?”
“幾點都行,我等著你啊!就這么說定了!”
“啪!嘟”
張經理干脆利落,幾句話毫不含糊,讓李英俊心頭陰霾一掃而光,重拾自信。
“嘿嘿,兒子們,就等著爸爸帶你們走進新時代吧!”
李英俊得意洋洋的離開了小店。
老大娘顫顫巍巍的拿起了那個一元硬幣,驚魂未定,屋里又一片黑暗。一回頭,一個高大的人影擋在了門口,背著光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大娘,我忘了拿找零了。”
大樂回家的時候,李英俊正用自己的屁股壓著疊的整整齊齊的襯衫和西褲,手里拎著一只開了膠鞋,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根針咬牙切齒的褾線,每次扎進去就異常歡快的吹一聲口哨。
“爸。”
李英俊回頭看了一眼,繼續專心工作:“大樂回來啦。”
大樂把報紙放下,繞到李英俊跟前。
“大樂,你擋著亮兒了。”
李英俊抬頭,一看,大樂正用狐疑的目光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