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連招再撩撥,弄得那青龍主看著他的眼神就像饑腸轆轆之人碰上了肉包子,幽幽地要冒出綠光來,偏偏夾著個周翡搗蛋,一柄長劍不遺余力地從中作梗。
青龍主怒道:“臭丫頭!”
周翡以為她又要迎來一串連環掌,強提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出招,余光便見那青龍主一揚手,手中亮光一閃。
這么高的武功,居然打架還要出陰招!
周翡一時躲閃不及。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從她身后帶了一把,隨后周翡眼前一黑,方才還在她身后礙手礙腳的人一遇到危險,頃刻間便躥到了她面前,以自己的后背為擋,一把抱住周翡。
周翡的視線完全被謝允擋住,足有數息回不過神來,她心口重重地一跳,好像從萬丈高處一腳踩空,手指差點勾不住佩劍。
謝允居然說到做到,真的給她擋刀!
這念頭一過,周翡陡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腦子里“嗡”的一聲,炸成了一片白煙,一時像是給人使了定身法。
原來那青龍主袖子里別有乾坤——九龍叟果然“物似主人型”,在喜好暗箭傷人這一點上,青龍座下可謂是一脈相承——青龍主借著自己深厚的掌力,從袖中甩出兩把小鉤子。那鉤子雖然只有指甲大,尖鉤上卻閃著鬼火似的光,像是淬過毒。
誰知道這索命鉤沒勾住周翡,謝允這礙手礙腳的東西居然突然沖上來。
周翡睜大了眼睛:“謝……”
謝允在她耳邊笑嘻嘻地說道:“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殺我,嘿嘿。”
周翡:“……”
什么東西,浪費感情!
眼看索命鉤要掛上謝允,青龍主還沒從他嘴里聽見“海天一色”的詳情,想到人弄死了就活不過來,忙出爾反爾,一震長袖,親自打落了自己的暗器,居然有點手忙腳亂。
他這邊狼狽,周翡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借著謝允的遮擋,一劍穿過謝允腋下,刁鉆無比地直指青龍主咽喉。
青龍主既可以一掌拍過去碾壓周翡,又可以隨便弄點雞零狗碎的小手段干掉她,可偏偏中間隔著一個謝允……不,一句語焉不詳的“海天一色”,青龍主百般的投鼠忌器,居然淪落到要跟周翡拼劍招的地步。
如果說周翡乍一動手時還有幾分生澀刻意,這會一口氣不停地與青龍主斗上了上百回合,不斷修修補補,硬是在生死一線間將她的刀法遛熟了,這會居然多出幾分狡黠的游刃有余來。
他們兩人聯手,居然在“無恥”二字上勝過大魔頭一籌,亙古未有,堪稱奇跡。
青龍主以算計別人為生,多少年沒打過這么憋屈的架了,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逼到這份上,胸中怒火簡直能把整個衡山下鍋煮了!
雙方你來我往,青龍主用暮云紗撞開周翡的劍,一側身,正好能看見耳室中的場景。
吳楚楚原本心驚膽戰地在旁邊觀戰,猝不及防對上那大鯰魚掃過來的眼神,被那眼神里的惡意驚得結結實實地掃了個激靈。
青龍主驀地目露兇光,他假裝去抓謝允后頸,在周翡拎著謝允后撤躲閃的一瞬,將手指間夾的一樣東西彈了出去,直沖著吳楚楚胸口!
無論是周翡還是謝允,再要施援手都來不及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只布滿傷痕的手探出,像打蚊子一般的輕松隨意,將那飛過去的東西接在手中——那是一枚尖銳的骨釘。
紀云沉咳嗽了兩聲,不知什么時候,總算完成了他“坐地孵蛋”的大業,身上的銀針不知是拔了還是怎樣,這會居然一個都看不見了。
他低著頭,將手中的小釘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好似氣血兩虛似的咳嗽了幾聲,對吳楚楚說道:“姑娘,請你往里邊去一點,不要誤傷。”
他依然落魄得連后背都挺不直,發梢干枯,頭上卻微微有些油光,既不英俊,也不瀟灑,連眼神都是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憂郁。
可是當他“憂郁”地抬頭望向青龍主的時候,周翡卻見那大魔頭臉色變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招,他身邊狗腿紛紛趕來,擁堵在耳室門口。他看似無所畏懼地邁進了耳室,其實是將一干狗腿招至眼前,將他本人團團圍在中間。
紀云沉掃了一眼,說道:“鄭羅生,你這些年來毫無長進,也不是沒有緣故的。”
青龍主端詳著紀云沉:“我聽過一些流蜚語……”
“說北刀已經廢了,”紀云沉接道,“否則你這些年來又怎么敢高枕無憂?”
周翡目光掃過地上依然攤開的小布包,發現紀云沉方才用過的牛毛小針既沒有放回去,也沒有被他扔在一邊,只是憑空不見了,便小聲問道:“怎么……”
謝允“噓”了一聲:“回頭我再……”
他本想說“回頭我再告訴你”,說了一半,想起周翡干得那些讓他牙根癢的事,他便將自己的外衣扯下來,扔給滿身血道的周翡,同時睨了她一眼,話音一轉道:“就不告訴你。”
周翡:“……”
青龍主撐著顏面冷笑道:“關外北刀果然有兩把刷子,廢人都能重新站起來——好,正好,我正愁無緣見識‘雙刀一劍’到底有多厲害,今天我倒要看看,我沒有長進,你這北刀能有多大長進。”
他嘴里放著打算日天的牛皮,看來卻絲毫沒打算親自上陣,一揮手,身邊的敲鑼人便訓練有素地各自站位,像是擺了一個人數更少、更精的“翻山蹈海”陣,準備人多勢眾,一擁而上。
紀云沉輕輕一彈指,殷沛身上地繩子便不知怎么崩開了,那小白臉三下五除二地扯下自己身上的桎梏,神色復雜地望著他養父的背影。
紀云沉道:“快走吧,好自為之。”
然后他輕輕笑了一下,突然動了。
最外圍的敲鑼人根本不及反應,首當其沖落到了紀云沉手中,他兵刃尚未舉起,整個人就好像個牽線木偶,自己撞在自己刀尖上抹了脖子。
紀云沉將死人一推,提著奪過的長刀,漠然地望向青龍主。
他站起來、接骨釘、殺人奪刀一氣呵成,眼神越來越平淡,好像一個與他錯失了二十年的幽魂正緩緩地在他身上蘇醒,周翡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佩劍——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這把沾了血的佩劍微微地戰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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