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肖妃看出來淳寧帝是有一些些不快的,忙溫柔小意地伺候著用了飯,還陪他喝了些小酒。
待趙烺想要歇下,肖妃卻道:“我巴不得陛下夜夜歇在我這里呢,可芋兒現在正在禁足。皇后娘娘罰的!陛下要留下,豈不是不給皇后娘娘臉。也沒給旁人做好好樣子。”
這可真是,忠卻不逆耳。
淳寧帝很欣慰,道:“你能這樣反省,就很好。”
雖然聽了她的話,決定不在此留宿了。但肖妃能察覺得出來,皇帝的情緒比剛來的時候變好了。
她嘴角勾了勾,道:“陛下還是去坤寧宮看看吧。都怪芋兒,惹惱了皇后娘娘。陛下去看看娘娘,也順便幫芋兒求求情,少禁足幾日吧。”
淳寧帝哈哈大笑,果真去了坤寧宮。
到了坤寧宮,待遇卻不同。
方皇后上來就橫眉冷目地說:“陛下看看吧,把宮里這些人都慣成什么樣子了。一個妃子竟也敢戴九尾鳳釵,心里還有一點祖宗宗法嗎?”
這是她的慣用伎倆,先發制人。
不管對錯,先發一通脾氣,氣勢上先占了上風,趙烺便會小意地哄她。
今日里本就是肖妃僭越了,她這脾氣發得就更理直氣壯了。
淳寧帝對她了如指掌,心里面太明白了。只他現在,并不想哄她。
“知道了。”他說,腳下沒停,直接朝里間走。
竟不哄她。方皇后心里委屈大了,更生氣。一路追著淳寧帝發脾氣。
淳寧帝今日本打算留宿,進了寢殿已經在床邊坐下,方皇后卻一直怒氣沖沖地呱噪,令他心煩。
他抬眼:“肖妃僭越,你處罰她了嗎?”
方皇后道:“我罰她禁足半個月。”
淳寧帝道:“既然罰了,還與我說這個做什么。”
方皇后怔住。
淳寧帝站起身來。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眉毛眼睛也是從前的眉眼,可一站起,天子龍威便壓了過來。
方皇后的氣勢再提不起來。
淳寧帝身上帶著些酒氣,眸中含著怒意:“你是我祭過祖宗和天地四方冊封的皇后,手執鳳印,統領六宮。后宮的人都交給了你,但有過錯,你按宮規處罰就是。既罰了,還與我來說這些做什么?這是你的分內事,不是我的。”
方皇后為他的氣勢所攝,驚呆了。
淳寧帝見她這副樣子,只覺得酒氣和怒火都往上涌。他逼上了一步。
方皇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床架。
淳寧帝低頭看著她:“方晴,你要是不明白,我就跟你把話說明白。”
“你如今,不是襄王府的庶子媳婦,不是四少夫人,你是皇后了。”
“做你該做的事,像一個皇后的樣子,把這件翟衣撐起來。”
“你若撐不起來……”淳寧帝盯著方皇后的眼睛,冷酷地告訴她,“那就換個能撐起來的皇后。”
皇帝拂袖而去。
方皇后伏在床上痛哭。
當初,明明是他親口說,就喜歡她這性子,叫她一輩子不要變。
她明明沒變,怎地他全變了呢。.166xs.
其實母親和嫂子早進宮勸過她許多次,要她收起那些小性兒。她們說她現在是皇后了,要有個皇后的樣子。
她只不愛聽。
又不是她求著做這勞什子皇后的!以前在湖廣的日子多好啊,也并不愁衣食首飾,為什么一定要來京城,一定要做皇帝呢。
她就想快快樂樂地過小日子呀。
方皇后的眼淚,打濕了被衾。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淳寧帝卻沒有再去任何一個妃子處,而是回了乾清宮。
寢宮里有個雌雄莫辨的美少年。他眉眼精致,便是小安當年這年紀的時候,都還要遜他一分。
他叫小芳。曾經是小安在襄王府的鄰居,被小安和小滿一起送進了趙烺的書房。
當時他年紀小,不需要說復雜的話,也不需要做復雜的事,在大家的眼里便是一個漂亮但愚笨遲鈍的孩子。
等他漸漸長大,容貌越來越漂亮,眾人也漸漸發現,小芳可能……不止是愚笨這么簡單。
他對復雜話語和復雜事情的反應明顯比正常人要慢幾拍,對特別復雜的事件難以理解。
倒也不至于到“傻”的地步,但肯定腦子跟正常人比起來,是略略有些問題的。可以理解為,他是一個比普通笨的人,還要特別笨的人。
但這,在淳寧帝這里都不是問題。
因小芳愚笨,也不讓他處理淳寧帝的飲食,只讓他在乾清宮里管著淳寧帝的衣裳。他自己做不好也沒關系,自然還有小監幫他打下手。
總之,淳寧帝把他放在身邊。如今他這年紀,也正是受寵之時。
淳寧帝回到乾清宮,洗漱完了,坐在龍床邊,喚了聲:“小芳,來。”
洗得干干凈凈的小芳便來了,坐在了淳寧帝的懷里,還對皇帝笑得開心。
這些年,他在皇帝身邊,一直都過得很好。每個人都教他要去喜歡皇帝,他便真的,全心全意地喜歡著皇帝。
趙烺的目光溫柔了起來,將小芳抱在懷中,他自己也長長地吁了口氣。
一天到晚,他要見很多人。老人,年輕人,男人,女人,文人,武人,閹人。
直到現在,見到小芳,再無旁人,他感到自己才真正放松下來。
做皇帝,實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霍決回到了自己的府里。
這個府邸以前曾經是個伯府。后來那家倒在了牛貴的手里,就變成了牛府。
牛貴倒在了他手里,他接收了監察院和京軍三大營,上繳了牛貴庫房里的私財,淳寧帝把牛貴這座宅子便賜給了他。
如今,這宅子的牌匾上刻的是:霍府。
霍決在大門外又看了看那牌匾,才進大門。
今日小安未曾入宮。
自霍決上位監察院都督后,給他送賀禮的人這幾天快要踏破了門。小安腦子比康順好事,留在家里處理這些事。
才到家,小安便開心地迎上來:“哥!”
他穿著大紅底織金的飛魚服,俊臉生輝,眉眼都帶著笑,還有壓都壓不住的興奮。
通常小安露出這種表情,都不會是什么好事,大概率是讓霍決額角青筋抽抽的事。
霍決一看,就已經感覺到額角在跳了:“什么事?”
小安眉飛色舞。
“哥,咱們兄弟是真的出息了!”小安說著,驕傲極了,“有人給你送女人了。”
霍決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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