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不僅人扎眼,身份也扎眼。
監察院監察左使念安——他這身份到了地方上,要被地方官員知道了,一地官員都惶惶得如臨大敵。
動靜太大。
溫蕙的事,盡量悄無聲息,不要讓人注意到。
盡量,不要影響她如今的生活。
小安“嘖”一聲:“還想去開封看看嫂子,溜達溜達呢。”
長得太好看有時候真的有點麻煩,到哪都招眼。
他悻悻而去。
過了一日,到了剛入夜,皇城都落鎖了,又打開,有快馬疾馳而出,直奔霍府。
霍決丟下了蕉葉,急匆匆離去。
小梳子木著臉飛奔進來,蕉葉反而一臉輕松:“今天沒事。”
小梳子松口氣,又變回了那個愛笑的女孩子。
她天生是愛笑的,只每次在外面等著姑娘和客人的這段時間,是笑不出來的。
“嚇人呢,突然就走了。”她說。
蕉葉說:“肯定是出大事了。他是個大人物呢。”
兩個人收拾一番,也不去猜出了什么“大事”,反正跟她們這樣的小人物沒有關系的。
第二天,兩個人在溫暖的房里喝著溢著花香的熱飲子。
蕉葉說:“我最近想一個事呢。”
小梳子問:“啥?”
蕉葉說:“我能不能成為他的妻子呢?”
小梳子差點卒于一口熱飲子!
瘋狂地咳了一通。
小梳子:“你,他,你……”
蕉葉:“你順好氣兒再說話。”
好不容易順好了,小梳子深深地吸一口氣:“你想什么呢?”
“就想這個事呀。”蕉葉托著下巴說,“這府里,除了我,沒有別人呢。”
這倒是真的,雖有時有美人送進來,也伺候著這府邸的主人,但只是伺候。
霍決的床笫間,那牢籠一樣的拔步床里,的確只有蕉葉一個人。
“他并不好色呢。”蕉葉說,“只是需要我這樣一個人,幫他解決出來便行了。至于我是誰,我是阿蕉還是阿葉,都沒關系。”
小梳子從鼻子里噴出一股氣兒。
都閹了,還好什么色啊。
這話她不敢真說出來。這個府邸里,經常有宦官走動的,怕叫誰聽著了,惹了人怒。
但她不說出來,蕉葉看她眼神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別不當回事啊。你知道牛貴是誰吧,那個人聽說有十個妾呢。可你看,他一個也沒有。”
“所以啊,他這樣啊,也不會跟別人有什么山盟海誓,也不會娶什么名門淑女吧。”蕉葉說。
“哦,不。他要是真想娶,應該還是有本事可以娶得到的。但我不覺得他想。”
“所以這樣的話,我雖然對他不是特殊的,但卻是目前唯一的。也不是不能想一想吧。”蕉葉晃著一根手指,“人要是沒有夢想,和一條魚有什么區別呢?”
“好吧,你盡管想。”小梳子問,“但是做他妻子,有什么好處?”
蕉葉:“能穿綾羅綢緞,能吃山珍海味,能被旁人尊重。”
小梳子說:“我們現在也穿綾羅綢緞,也吃山珍海味,大家對我們兩個也都很客氣。安左使那樣讓人怕的人都還跟我們一起烤肉呢。”
蕉葉呆住:“……真的哎。”
冥思苦想一會兒,放棄了,道:“那就沒什么好處了,算了。還是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小梳子道:“被你這么一勾起來,我又想吃烤肉了。”
蕉葉道:“那去跟廚房說,快點,還來得及改。叫他們把那個小爐子再端來,我們還是自己烤。”
小梳子飛奔而去,路上看到了英俊的念安。
“安左使,我們今天吃烤肉,你來嗎?”她歡快地道。
“不了。皇后死了,我忙死了。”小安說,“你們自己吃吧,下次再叫我。”
說完,大步走了。
哎,他不能來,可惜呢。
他是個很有趣的人,這府上雖然大家都對她們兩個得很客氣,有要求都滿足。可真正會跟她們說話的,就只有安左使了。
小梳子飛快地往廚房跑。因她們之前已經跟廚房交待了晚飯的菜單了,怕去晚了,人家已經做了。
雖然這府里不會在乎浪費的食材,廚子也不介意再忙碌一番。
可蕉葉和小梳子會不好意思。不論是對食材還是對廚子,都會。
所以要趕緊。
小梳子為了晚上的烤肉奔跑著,至于“皇后死了”,對她來說就是一陣耳畔的輕煙。
誰不會死呢。都會死的。
爹死,娘死。
一個姑娘死了,又一個姑娘死了。
她每次抱著藥箱在外面等,也許哪一天就等來了蕉葉的死。
既大家都會死,那皇帝也會死,皇后也會死,有什么稀奇嗎?
所以,還是烤肉比較重要。
淳寧三年十一月。
陸睿已經在京城的陸府里有一個多月了。
他早早來到京城,便是想看看京城的風向。
京城,果然是一個永遠沒有平靜的地方。
這一天,響起了喪鐘。
全城都聽到了。
陸睿垂頭默數。
待數完,抬頭:“皇后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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