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柏臉色鐵青:“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小安道,“該我問,你想干什么?你這是往哪去?”
溫柏道:“我回家。”
“呸!”小安翻白眼,“當我是路癡嗎?這是往開封府的方向。”
溫柏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溫柏也沒想到,來京城一趟,會是這樣的結果。
溫蕙竟沒死,竟委身了連毅。
溫柏從霍府出來,上了車,腦子稍稍清醒了些。
事情變得很不一樣,只有一樣是沒變的——陸正該殺!
甚至比之前他以為的,更該殺!
溫柏上了車,便對車夫說:“走,去開封!”
溫柏都想好了怎么殺陸正了。
他就大剌剌地以舅爺的身份上門。陸正有太多事要隱瞞,不可能不見他。
只要見面就行,只要離得足夠近就行了。等到見面,話也不必說,直接拔刀砍了他!
來一個短平快!
如此,才能解了心頭恨!
只沒想到,走得太陽都偏西了,突然被念安帶著人圍了。溫柏臉色鐵青。
“我知道哥哥不愿意看見我。我也挺不愿意見你的。”
當著許多人的面,小安也不亂叫“舅爺”。他跳下馬,走到車旁踢踢下面發抖的車夫:“滾。”
車夫手腳并用地從車底下爬出去了。
小安跳上車轅坐在溫柏旁邊問他:“哥哥這是想去殺陸正嗎?”
溫柏抿著唇不說話。
小安摸出腰間的匕首把玩著,道:“那可不行。”
溫柏怒道:“憑什么不行!”
“憑陸正該怎么處置這個事,溫家哥哥說了不算,”小安道,“得我哥哥說了才算。”
他說完,燦然一笑。
手中匕首旋轉,刀柄照著溫柏的大腿,狠狠給了他一記黑手!
小安觀察很久了,已經看出來溫柏的腿痛處在哪里。他這一下子,就照著那里去的。
溫柏也是條硬漢,這一下劇痛,硬是咬牙憋住了沒哼出聲,只人捂著腿側倒下去了。
小安從車轅上跳下來,沖番子們努努嘴。
番子們一擁而上將溫柏捆了起來。
溫柏張嘴喝罵,小安叫人綁了他的嘴,把他丟進了車廂里。
番子把車夫提溜過來扔回到車轅上。
小安道:“調頭,回青州。“
車夫乖乖地轉了方向。
河南府和開封府都在河南,離開封府不到三百里的距離。
霍決受命來辦周王以庶亂嫡的案子。
照皇帝的意思,這一任的周王既然沒有嫡子,正好趁機收回“周王”這個親王位。
親王位是世襲罔替的,親王死了,會有一個嫡出的兒子承襲親王爵,其他的兒子封郡王,郡王的兒子封振國將軍,振國將軍的兒子封輔國將軍,累次減等。
親王一直在,就一直不停地生出新的郡王們,郡王們又生出新的振國將軍們,振國將軍們又生出新的輔國將軍們。
趙家人一直都很能生,周王一系是其中的佼佼者,血脈之廣,人數之眾,光他一系,能吃掉河南三分之一的賦稅。從景順帝,到元興帝,到淳寧帝,歷任皇帝每每看到戶部的數據,都心疼得直抽抽。
故皇帝最樂見這樣的爵位能收回。
更何況周王是太祖血脈,論起血緣來,跟當今的天子早就出了五服了。
誰看著遠房親戚瘋狂生孩子吸自己的血都不會開心的。
霍決很明白淳寧帝的心思,他是打定了主意這次過來要替皇帝收回這個親王爵的。
不料卻掀開了一樁大案。
監察院慣用的一個手段,便是誘惑威逼事主府中的下人檢舉揭發,常能得到許多有用的線索和意外的發現。
這次實在是意外,周王家的正堂里,揭開青石地板,下面竟然鋪著一層金磚!
所謂金磚,乃是御窯燒制的一種特殊的地磚。細密沉凝,有暗金光澤,敲之有金屬聲,顧名金磚。
金磚,專供禁中,鋪于皇帝的宮殿里。
它是皇帝專用的。
金磚都有了,龍袍還會遠嗎?
霍決也是沒想到一起繼承糾紛案會牽扯出這樣大的事來。但他出來辦事,淳寧帝都會給他一道“代朕行事”的手諭,霍決當即便持手諭從河南衛軍調了兵,圍了周王府。
周王府的府兵不怎么能打,也根本不想為了一群宗室,跟大周的監察院和衛軍打,基本上直接就繳械投降了。
監察院將周王府掘地三尺,找到了王府密庫,果真找到了龍袍!
那龍袍老得都掉色了。
因它并不是剛死的這任周王的,也不是上一任周王的,它實際上,是上上任周王的。
不想當皇帝的藩王不是好藩王。每個藩王都肯定做過皇帝夢。
只真敢燒金磚裁龍袍的,那是不要命。
時間太久遠,已經無從可考前前前任周王為什么最終沒起事,但周王系曾經有謀篡之心是鐵板釘釘的了。
這很好,正是需要監察院大展身手的情況。
霍決在河南府,將整個周王系一網打盡。
這事,百姓喜聞樂見,百官喜聞樂見。竟沒有一個人罵監察院不好的。
尤其是河南官員。
大周官場上都知道,當官莫去河南。河南這個宗室多如狗遍地走的地方,不僅難出政績,還經常受宗室的氣。
難得監察院給他們出了口氣。
辦案子辦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霍決收到了小安的飛鴿傳書。
康順見霍決臉色有異,問:“怎么了?”
霍決把小安的急信給他看了。康順看完,氣得直笑。
“這陸正,真個是狗急跳墻啊。”他道,“競對親家下手。”
哎,真想讓他知道,他兒媳婦如今是都督夫人了。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對溫家下黑手了。
“溫家倒是沒什么事,受了些委屈。小安過去處理了。”康順問,“開封那里,要不我過去一趟?教訓教訓他?”
“不用去,別動他。”霍決道,“就讓陸正好好的,平安順遂如意。”
陸正干的事情越壞,他人過得越好,就越是一坨橫亙在溫蕙和陸嘉之間無法逾越的龐然大物。
康順砸吧了砸吧嘴。
“……”霍決問,“干什么?”
康順道:“就怕將來我嫂子揍你。”
霍決道:“我受著便是。”
停了停,還是道:“這里交給你。”
康順:“啊?”
霍決道:“我回京城去。”
康順道:“也是,回去看看吧。溫家大哥把嫂子罵了一頓,叫她殉節呢。”
霍決堅定地道:“她不會想不開。”
話是這么說著,半個時辰之后,便將這一大攤子的事都交給了康順,一隊黑衣人如三百里奔襲一般,往京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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