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高城城主都畏懼如虎的人物,他們之前竟然險些就開罵了?
這才叫真的九死一生,從閻王殿里撿回來了一條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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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高城城主也真閑,誰有空管他如何。”羊小未嘟囔了一句。
事實上,高城在整個北疆的諸多城中,雖遠不如都城風起城那般繁華,也不如風陵城那般靜謐和藹,但也算是難得富足。
高城的子民不僅大都頓頓能吃上肉,而且都有遮風擋雨的住屋,連乞丐都極為稀罕。
這并非是作秀,而是實情。
所以那高城城主無論是否從馬車或宴請作秀,玄心鬼宗并不會在意太多。
作為一方主宗,本質上就是接受一方子民供奉,護佑一方平安,既然得以平安,而且比許多地方要好,玄心鬼宗也懶得較真更多。
何況以幽淵的性子,這些都是玄心鬼宗御堂的問題,而她則是萬事不管的。
連玄心鬼宗的折子,都能推給作為外人的陳語生,可見她是真的沒興致。
若非玄心鬼宗好歹是六大魔宗之一,對于鎮守一方,護佑諸多子民有著重大意義,同樣也極有傳承象征意義,她什么時候會解散玄心鬼宗,都不會令人奇怪。
“可能是他自己坐不住了。”陳語生撇了撇嘴。
這種人在圣域也不少見,五域之中都不可避免。
但總歸比邪修亦或者許多惡劣到沒邊兒的人強許多,不僅有些能力,還對律令頗有敬畏,知道害怕。
“不過那輛馬車拉出來,確實有些磕磣。”
聽到陳語生的點評,一旁的鐘聲兒揚了揚眉,清澈的眼眸中是些許閃爍的狡黠。
“多半是聽到淵大姑娘來了,完全亂了方寸,才連掩飾都大意了。”
對此,鐘聲兒倒是頗為理解。
畢竟面對這位傳說中的淵大姑娘,有誰能不畏懼呢?
若是來考察的,只是尋常玄心鬼宗御堂的弟子,亦或者御堂長老,想來那位高城城主,還會沉穩許多。
但無論是作為玄心鬼宗執宗的幽淵,還是以修者的身份而論,都遠遠讓高城城主敬畏恐懼。
聞訊幽淵臨至高城的消息,讓那位高城城主瞬間慌過了頭,也是合情合理。
對此,三人沒有反駁鐘聲兒的話。
不僅是因為有道理,而且沒有反駁的意義。
就像是他們離開酒館之時,眾多周遭諸人的目光,那些目光是忌憚還是懷疑,是猜想還是不解,都沒什么實質意義。
……
……
不多時,臨至平心崖。
已然離玄心鬼宗的主宗極近,四人卻沒有慌忙趕路,一路行程反而頗有旅途踏青的意味,悠閑隨意。
可惜歸來的路途太短,時間太少,時節也已經入了冬,山間青色早已不在。
陳語生忽然停了下來,悠悠的望著一株枯樹。
這是平心崖上一株極為顯眼的枯樹,纏繞著一根老藤,樹干坑洼干褐,褐色的干枯枝椏上,還贅著九片樹葉。
這讓他莫名的覺得很巧。
于是陳語生忽然很想嘗試一件事情,一件他這些時日并未具體驗證過的事情。
突然止住行程,于眾人而自然有些奇怪。
但見到陳語生這般模樣,卻也沒誰多說什么,都靜靜的等在了一旁。
同為修者,尤其是遠比陳語生境界更高的幽淵和鐘聲兒,自然能明白,陳語生忽然進入了一種很玄奧的狀態。
喚作‘悟道’。
不算可遇而不可求,于每個醉心修行的人,在某個水到渠成的突破口,都會順其自然的進入‘悟道’。
但確實也比尋常的修煉狀態,更加專注而精深。
又有一陣寒風來,吹拂少年的發,讓他略有稚嫩的神情,看起來嚴峻許多,多了些莊嚴與肅穆。
幾縷微不可聞的靈力流動,帶起悠然的風,卷動著枯樹之上的枯葉,讓那些受過寒流的暗黃枯葉,隨之而落。
每一片枯葉,像是卷舞一般,躍動在半空中,優雅而精準。
最終九片枯葉,在陳語生掌心徘徊,似被一道神異的細線切割開來,一次竟然碎了四片。
——遺憾的是,依舊有五片完好無損。
鐘聲兒看不出這究竟是什么功法,只覺得替陳語生有些可惜。
終究不能未盡全功。
幽淵倒是不盡然,眼眸中頗有欣賞與贊許。
以陳語生的年紀,能夠將那等神詭功法領悟到這種層次,已然不易,可謂是罕見的擁有專注的奇才。
唯一讓她覺得不解的是,看陳語生剛才的蘊勢,應該不至于只領悟到了四層才對。
似乎還缺了一線什么。
“你心中可有什么茫然?”幽淵寧靜問道。
陳語生這次緩緩舒了口氣,半睜開眼回答道。
“一個沒什么價值,但很令我郁結的問題。”他靜靜回答。
這個問題,與小紫雨分別之前,對方的那些話有關。
——如果她擁有另一種人生,或許整個人都會不一樣了。
那么,他呢?
至今算是怎么回事兒?
“我在想,如果我的父母不是那兩位,或許我現在才是個凡間尋常的秀才,還在為功名奔波,為生活繁瑣,而不是像此刻,于諸事豁達,萬事都可不去在意。”
聽到陳語生所,幽淵沉默片刻,略作思索道。
“但那樣的你不是你,至少說不是現在的你。”
“我……不是我?”
聽到幽淵的話,陳語生悠悠揚眉,覺得有些新奇。
為何那樣的他,就不是他了呢?
作為圣皇嫡子的陳語生,是陳語生,作為云城竹林小筑那位喚作‘陳小凡’的書生的兒子,他依舊是陳語生。
幽淵點了點頭,認真看向少年。
冷風卷起那些飄零的枯葉,像是一道回舞。
“首先你得想明白,你是什么?”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