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歌很不喜歡這種死寂的氛圍,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與他說話。
“你家中可還有親眷?”
人在最絕望時,回憶起過去,腦海中浮現的往往都是最美好的場景。
士兵艱難的扯動了一下嘴角,“我有妻子,還有一個不足三歲的女兒。”
“你可曾見過女兒?”
“見過一次,那時的她還是襁褓里的嬰兒,過去這么久,應該學會說話了。”
“她一定很想你。”
士兵哽咽著,“我做夢都在思念妻子和女兒,可這一次,怕是撐不過去了……”
“誰說撐不過去?”柳凝歌給他注射了一劑藥,“最多一個月,你就能策馬而行,我會和王爺交代一聲,準你休沐一段時日,回去探親。”
“你說的是真的么?!”士兵并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一聽能活,臉上的陰霾立刻一掃而空。
“騙你有什么好處,你只需要踏踏實實在這躺著,按時服藥,很快就能痊愈。”
“好,我會按時服藥,都聽大夫的。”
其他重傷的士兵們聽的真切,紛紛掙扎著,想要讓這位神醫幫忙醫治。
“大家都別亂動,我會挨個為你們診治的。”
“多謝神醫,多謝神醫!”
士兵們仿佛忘記了傷口處的劇痛,全都沉浸在了擁有一線生機的喜悅里。
他們有人斷了腿,有人失去了雙手,但即便如此,也拼盡全力想要活下去。
只有活著,才能守在家人身邊,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柳凝歌忙碌到后半夜才走出營帳,白珂蹲在角落里瞇了會兒,聽到動靜,趕緊揉著眼睛迎了過去,“王妃,醫治的如何了?”
“除了兩個傷及腦部的,其余的都能救。”
顱內出現感染,手術成功的幾率非常低,而且就算治好了,將來也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王妃,那兩個人該怎么辦?就這樣放著不管么?”
“我還沒想好。”他們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真的愿意變成廢人,在床榻上躺一輩子么?
而且后續的治療,照顧,又該如何解決?
她越想越頭疼,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
回到主帥營帳,秦禹寒正坐在桌邊提筆寫著折子。
“你肩上傷還沒好,不宜久坐,我替你寫吧。”
男人沒有推脫,將毛筆遞了過去。
柳凝歌接過狼毫筆,坐在了凳子上,“要寫什么?”
“告訴父皇,我不打算回京都養傷,另外,兵符已轉交給了師父。”
“嗯。”她模仿秦禹寒的筆跡寫好折子,走到了榻邊,“天都快亮了,你沒睡會兒么?”
“你不在,我如何安睡。”秦王抬手,將心愛之人攬入懷中,“士兵們的傷勢怎么樣了?”
“大部分沒有性命之憂。”柳凝歌想起他們的慘狀,嘆息著閉起了眼,“這是我第一次身臨其境體驗戰場的殘酷。”
“感覺如何?”
“一將功成萬骨枯,大梁的安定,都是這些將士用性命換來的。”
秦禹寒安撫的拍了拍她后背,“別胡思亂想。”
“王爺,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別讓我擔心。”
“我會的。”家中有人等候,他怎么敢坦然赴死。
柳凝歌累的厲害,很快在男人懷中沉沉睡去。
翌日晌午,她被簾帳里的談話聲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