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柳凝歌策馬趕到了風月樓。
從前這個時辰,樓內總有許多姑娘聚在一起閑聊,今天卻到處掛著白綾,氣氛壓抑無比。
大堂正中央擺放著幾具白布蓋著的尸體,葛玉拖著傷勢未愈的身體跪坐在邊上,其他女子都低著頭,抽抽噎噎的流著眼淚。
“這是怎么回事?”柳凝歌啞聲問道。
“公主。”葛媽媽抬起頭,眼下烏青,“您別問了,污穢的很,當心臟了您的耳朵。”
“我見識過的污穢之事還少么?葛媽媽,告訴我,究竟怎么了!”
“回公主,這幾個姐妹都是被男人活生生折騰死的。”站在人群中的清荷哽咽道,“昨夜有幾個大人派人從樓內接了幾個姑娘過去,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加上他們位高權重,葛媽媽就應下了,沒想到送回來時活生生人就變成了尸體。”
“哪幾位大人,你們可知曉?”
“不知,皇上明令禁止官員狎妓,那些大人物不敢泄露名諱,便派家中小廝前來帶人。”
柳凝歌袖下手指緊攥,一種無力感遍布了全身。
她不清楚害死這些女子的人是誰,也沒法找那群人報仇,只因樓內都是身份最卑賤的妓子,就算鬧到衙門,鬧到皇上跟前,也沒誰會當回事。
可幾條人命,難道就這么算了么?
葛玉:“公主,您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干這行的,死在榻上也是常有的事,用不著太傷懷。”
“可那些人下次再來帶人,又該如何?”
“我不會再讓樓里的姑娘去了。”葛玉抹干凈眼淚,堅定道,“哪怕徹底將這些權貴得罪,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一手帶起來的姑娘們去送死。”
話雖如此,可真的得罪了權貴,風月樓倒閉是遲早的事。
柳凝歌有心將這件事鬧得滿城皆知,讓那群畜生懂得收斂,可如若真的這么做了,朝廷對狎妓這種事會查的更嚴,到時連百姓來尋歡作樂都膽戰心驚,樓內姑娘們沒有恩客,同樣沒法維持生計。
左右都是死路,實在讓人難以抉擇。
葛玉:“我會將這幾位姑娘厚葬,公主,您為風月樓做的足夠多了,莫要再為此心煩。”
“媽媽莫要這么說,您與姑娘們都待我不薄,我不能視若無睹,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柳凝歌沉吟片刻,道,“我救不了世間所有苦命女子,但是讓您們安度余生的能力還是有的。”
“安度余生?公主此何意?”
“衛氏打算在陵京開設染布的莊子,正缺一批人,葛媽媽,你可愿意帶著樓內眾人一起去?”
葛玉有些猶豫。
她當了十幾年妓子,幾乎大半輩子都在青樓里待著,陡然要換一個新的活法,難免有點不習慣。
“我們這樣的身份,染出來的布會有人肯買么?”世人大多都是嫌妓子臟的,哪怕街邊的乞兒都瞧不上她們。
“這點葛媽媽用不著擔心,這批布料是直接提供給邊境百姓的。”
“好,倘若真的能過上安穩日子,風月樓倒閉了也罷。”
經過海棠和這次的事,葛玉算是頓悟了。
她這把年紀,無權無勢,根本護不了這群姑娘太久,與其整天殫精竭慮,倒不如推翻過去的一切,重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