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著雨燕支濕水荇牽風翠帶長。
春日里的蓮苑終于有了些綠意從南邊特地移來的楊柳已然披上新綠隨風飄動的枝條宛如少女的柔荑輕輕撫弄著枝椏間跳躍的小鳥兒。池邊的鳶尾也已經長到快半人高聽朱顏說到了四、五月間就會開花碧環從未見過鳶尾花因而充滿期待日日嚴加看護若不是朱顏攔著告訴她鳶尾并不是那特別精細的花需有野趣才更美碧環想必是要拿出伺候蘭花的勁兒來對它了。
“小姐是不是困了?要不就睡一會兒?”錦心體貼的拿出薄毯蓋到朱顏膝上“這春日里是容易犯困的反正今兒四爺應該也不會來。”
朱顏微微的閉上眼睛這暖融融、濕嗒嗒的天氣一點兒也不像北方倒是讓她惦記起南陽來每年這個時節暗香樓里的姑娘們都會裁剪新衣大家在布莊里嘻嘻哈哈笑作一團那時自己只覺得有些乏味現在回想起來倒覺得興趣盎然。
龍承霄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來了她倒也無所謂碧環和錦心倒是有些納悶還時常探問兩句可惜她與那兩個丫鬟一樣并不了解龍承霄的行蹤只能報之一笑。倒是白小憐覺得應該給她個說法跑到蓮苑來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說是他家里出了些事便再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他那么大的家哪天不出些事兒呢?朱顏只是款款道謝心里卻想著能讓他這樣一個厲害的人打破了尋常的生活規律自然是出了些大事情了。
“朱顏!你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呀?”清越的童音突然響起卻惹來錦心一疊聲的埋怨“小少爺像您這么大嗓門睡著了也要被您吵醒了!”
“不礙的本來就沒睡。”朱顏含笑看向一身汗津津的殷震霆還有永遠和他焦不離孟的白鋒寒“哪里弄得一身汗?錦心把屋子里的枇杷拿出來”她轉頭向白鋒寒笑道“我知道你不愛吃水果但是這枇杷上市的日子實在是短今年不吃可要等明年了。”
白鋒寒這孩子小小年紀總愛陰沉著一張臉真是可惜了他的好相貌。不過他也算是給朱顏面子的還肯在她身邊的軟椅坐下。
殷震霆嫌剝皮麻煩把整個的枇杷丟進嘴里過會兒再吐出皮與核來那一嘴鼓鼓囊囊的樣子看的直讓人噱他還忙著說話“我和鋒寒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你還記得那秋月閣的花魁么?”
朱顏纖手正握著一粒淺黃色的枇杷仔仔細細的剝皮聽殷震霆這么一說才慢慢的向他瞧去“可是叫海棠的?”眼前不由得又閃過那對幽暗深邃的紫眸。
“對啊對啊!終于被我們抓到了!”殷震霆得意的朝白鋒寒看了一眼又怪笑道“她可是對你有情哦!”
朱顏只覺一顆心“咚”的一跳“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哈哈你不是在她屋子里呆了一個多時辰嗎?她定是看上你了。”殷震霆邊笑邊擠眉弄眼的倒是白鋒寒看了實在受不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錦心在一邊聽了有些不樂意了嗔道:“小少爺可別把那什么花魁跟我們小姐扯在一起說出去名聲不好聽!”
她護主心切倒讓朱顏有些啼笑皆非錦心總是忘了她的小姐也曾經是個花魁啊!嘴里不好說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錦心的手背將剝好的枇杷送到白鋒寒嘴邊“給你弄好了快些吃吧不吃就沒有了!”一筐枇杷果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已經被殷震霆消滅大半了。
白鋒寒神態忸怩剛想伸手推開卻見朱顏似笑非笑的一雙明眸望定了他小臉一紅只得張嘴吃了。就聽到殷震霆在一旁嘖嘖有聲“你小子好福氣啊總是板個死魚臉沒想到是為了哄美人兒喂你吃枇杷”他捏著嗓子擠出些哭腔“朱顏我也要!”
“好你也有!”朱顏又取了一粒枇杷用小指上的長指甲從根莖處挑開了慢慢的剝心里卻忍不住去想那秋月閣的花魁。那曾經輕薄于她的紫眸根本是個男人卻作了女子的裝扮想必是在冒充海棠。那當時從窗戶中躍出去的人又是誰?難道是真的海棠?殷震霆與白鋒寒為何要去抓一名妓女?他們抓到的究竟又是哪個海棠?
想著想著就覺得這事兒蹊蹺復雜忍不住問道“你們抓到那海棠又怎么樣呢?”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殷震霆眼巴巴的瞅著朱顏手里的枇杷果“我們只管抓人后面的事情自有我爹料理!”提到這樁得意事兒殷震霆眉飛色舞“你知道么那么多的暗衛全都無功而返還是我們倆雙劍合璧手到擒來!”
朱顏剛想再問卻見碧環從園門處一溜煙的跑進來“小姐四爺來了!”
殷震霆與白鋒寒立刻像被針蜇了一樣跳將起來“朱顏改日再來找你玩兒!”竟飛似的一眨眼工夫就沒影兒了。
錦心掩嘴笑道:“這兩位小爺從來只有嚇跑別人倒是獨獨怕了四爺!”
朱顏一笑心道這兩個小鬼著實精乖察觀色審時度勢的本事比那些大人們都強呢!就見龍承霄一身象牙白色云錦長袍外罩靛藍金滾邊馬甲說不出的高大俊朗氣宇軒昂正大步流星的沿游廊走來。
“數日不見顏兒容色越嬌艷了!”龍承霄顯然心情大好走到朱顏身邊也不管有丫鬟在場便出戲謔。錦心和碧環互看一眼碧環抿嘴直笑道“小姐我們去廚房看看有事兒您叫一聲!”說著兩人拉拉扯扯便跑了。
朱顏輕輕瞪了他一眼“四爺若再遲來些顏兒可不就更美了么?”
“呵呵!”龍承霄低笑出聲“顏兒可是想我了?我聞到好濃的一股子酸味兒!”
“哪有!”朱顏嬌嗔道:“這會子離晚膳還早我想靜靜的練會兒字四爺不妨看會兒書我前日在坊間剛買的《格物致知》真的是好書!”
龍承霄笑著搖頭“有顏兒在身邊哪里還有心思看書。既然顏兒要練字不如我來給你研墨也算是西窗佳話!”
說罷他真的就徑自走進書房將宣紙鋪好壓上鎮紙擱上湖筆才又取過那墨細細的加了些水便磨了起來。
朱顏立在桌旁已是微微的怔半刻才輕笑道:“那可要請四爺恕了顏兒僭越之罪了!龍承霄手上一滯才又繼續研磨一邊笑道:“古有紅袖添香之說如今我為顏兒須眉弄墨也算是應了古趣!”他又提起手中那墨在鼻下聞了一聞皺眉道:“這漆煙石墨易干澀回頭叫玉喜給你送一盒正玄松煙玉墨來寫出的字過了十年都是宛若初寫香味猶存。”
“多謝四爺。”朱顏輕蘸墨汁略一沉吟信筆寫下:“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她有心隱藏只按照縝密婉約的筆法寫了這十個字靜靜的等墨跡半干才抬頭對龍承霄道:“顏兒將這兩句詩送給四爺四爺可別見笑。”
龍承霄早已站在朱顏身邊多時見她這么說又朝那兩句詩看去停了半刻才意味深長道:“顏兒果然是玲瓏剔透深知我心啊!”他指指紙上的空白處“為何不用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