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從牢頂的一處通風口中射進來。全文字閱讀小懿知道已經是時候了。她長嘆了一口氣。
“已經是早上了。”克勞維斯的聲音傳來。“就是今天。”
“我知道。”小懿淡淡地回答。
沉默了一陣后克勞維斯的聲音突然又響起。“讓我看看你行嗎?”
小懿默然走到了邊角一個可以看見克勞維斯牢室的角度。借著透進來的日光可以看見對面鋼鐵柵欄里一個人也正坐在那里。那個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憔悴無比曾經如同太陽一樣耀眼的一頭金早就黯淡雜亂如同鳥窩曾經讓王都千萬少女都為之迷倒的臉更是已經不再找不出任何一點以往的痕跡。如果不是這段時間里都一直和他說著話小懿根本不會認出對面那個人就是曾經那么威武那么有氣勢的王國第一騎士。
克勞維斯那雙曾經隨時都有殺氣和威懾散出來的眼睛已經滿是血絲但是眼神卻出奇地平靜。他仔細看了看小懿居然還得出一個微笑:“在這里關了這么久你居然還可以這么整潔而且你的神態就像個新娘子。”
“新娘子?”
“至少比和我結婚的時候更像。”克勞維斯雖然看起來比乞丐還憔悴落魄但是眼神和聲音都很平靜。“現在我才想起來。我們好象是夫妻。”
“是嗎?可惜我連想都想不起來了。”
地牢外傳來了整齊有力的步伐然后是開門的聲音。一隊重裝劍士走進了地牢。
“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其實是有點喜歡你的。”克勞維斯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但是在劍士們響亮的腳步聲中顯得微弱難聞。“因為有點喜歡你所以才那么討厭你。”
原本小懿以為自己再聽見什么都不會吃驚了但是這句話卻讓她意外得甚至有點怔。
劍士們打開了小懿的柵欄把她帶了出來。克勞維斯就坐在柵欄邊看著她眼睛里全是種奇怪的平靜。
“再見了。新娘子。不永別了。”小懿被帶出地牢的時候聽見克勞維斯的聲音在里面孤孤單單回蕩。
火刑場設在王都的中央大廣場。廣場邊上臨時搭建了一個高臺公爵就在上面親自監督行刑。
公爵仔細地重新看了看廣場周圍的布置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瞇起了眼睛在頭腦里仔細把王都每條街道每一處埋伏的設置都回憶了一遍然后又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確定那個人無論用什么辦法潛入混進來只要一現身就絕對就跑不了。
廣場上全是戒備著的王都近衛軍和魔法學院的魔法師。公爵已經下令廣場周圍嚴禁一般民眾的靠近以免讓目標混跡在里面。
教會暫時還沒有任命新的主教。現在魔法學院都暫時由兩位大神官主持公爵幾乎不費什么力氣和口舌就讓他們派出了魔法師。加上王都近衛軍的一萬人。這絕對是一個可以輕易攻下一座城池的精銳部隊。
什么樣的一個人可以在這樣嚴陣以待中突出重圍?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公爵現在很喜歡這句話。他正希望目標為愛而雖千萬人吾往也。
“你說他現在是不是正藏在哪一個民居的窗戶下面心亂如麻熱血沸騰。明知道自己出來是送死但是又舍不得一走了之?”公爵微笑著問身后的羅德哈特。
“大概吧。”羅德哈特回答。雖然他的身姿還是那樣英俊挺拔還是那樣氣度十足但是看起來卻有點滑稽可笑。因為他的眼圈是青的鼻子也腫了手上還打著繃帶。
他前天剛剛回來。但是既沒帶著公爵預想中的那位鐵匠老父親也沒帶任何有用的東西只帶著這一身狼狽無比的傷。
羅德哈特當日帶著通緝令飛趕到了卡倫多盆地。按圖索驥的打聽之下果然如同公爵所料確實驗證了這個通緝犯的老家是在盆地中的一個村莊。確實有一個鐵匠的老父親但是那位父親早就已經死了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親人朋友。羅德哈特按照公爵吩咐的在村民中仔細盤查詢問一定要找到和他最親近關系最好的鄰居朋友抓回去。
盤查之下羅德哈特找到了村后的一個老冒險者準備把她抓來王都。可惜那個老太婆卻好像揪一只小雞一樣順手就把羅德哈特這個圣騎士團的小隊長按在地上問他這通緝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幾個同去的軍官抽出武器就要動手但是那老太婆只是隨便動了動這些久經過沙場的軍官們就全都倒在地上叫喚了。
羅德哈特不止聰明眼光也好形勢更分析得清楚。他沒有絲毫反抗的企圖乖乖回答說這個人和死靈公會勾結刺殺了羅尼斯主教因此要來這里調查……哪知道話還沒說完手就被老太婆折斷了。老太婆只冷冷地告訴他如果再有一字胡說八道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說謊了。
“那你怎么說?”公爵大人問。
“我什么都沒說。只是把當時在王都所生的事情陳述了一遍而已。”羅德哈特盡管鼻青臉腫但是神態依然冷靜平淡。可以想象他即使像人被狗一樣按在地上扭斷手臂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慌張掙扎。“然后那位老婆婆什么也沒說只是冷笑了一下就放我走了。”他的聲音很平和連遣辭都那么彬彬有禮好象那確實是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公爵點了點頭問:“你事后為什么不去地方官那里調集軍隊把這個人抓來?”
“因為我不想死。”羅德哈特淡淡地回答。
和羅德哈特同去的其他人都是抬著回來的而且身手越好似乎傷得越重好幾個都徹底殘廢了。羅德哈特他能夠站著不是因為他身手最差而是因為他最聰明而且最識時務。
公爵沒有太在意這件事。只是一個人而已即便再厲害也不足以對大局有任何的影響。那個死靈法師就是個絕好的例子。
犯人已經被押到火刑柱上綁好了。她一身囚服整齊而潔白似乎真的像個新娘。她一臉安靜和漠然地環視了周圍一眼閉上了眼睛。自始至終沒有朝那高臺上看過一眼。
周圍嚴陣以待的士兵們都絲毫沒有聲息每個人都在戒備著不知會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攻擊。從公爵的通告和如此大陣仗的戒備聰明點的都可以猜得到這是準備對付那個刺殺羅尼斯主教的罪犯。有的士兵心中已經滿是怒火和斗志有的則是恐懼。一個月以前圣騎士團和死靈法師的那場戰斗之慘烈即便是聽者也無不心驚膽戰。只對付一個死靈法師連最精銳的圣騎士團也要損失數十人那普通的士兵們在死靈魔法之下也許脆弱得和一只毛蟲也差不多。現在這數千人的廣場居然沒有絲毫的人聲。
似乎預感到了將在這里出現的饕餮大餐周圍屋頂上不知從什么時候聚集了許多烏鴉它們好象也感染了這有點詭異的氣氛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廣場上的人群。
士兵們的木材終于堆積好了。只等公爵大人一聲令下立刻就可以點火了。但是沒有人敢去向公爵大人請示。
光天化日之下滿是人的廣場卻是如此的安靜。這靜靜得詭異靜得仿佛有股若有若無的尸臭。
高臺上公爵站了起來最后一次環視了廣場一圈舉起了手。但是看著火刑柱上面容平靜如水的女兒那只手居然有了些猶豫。
恍惚了一下公爵意識到這里幾千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手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那細長的雙眼猛然大睜凌厲的光芒陡然而出。那只手一揮而下。
所有的目光轉移到火刑柱旁的一個牧師身上。
牧師面對這有生以來最隆重的注目禮顯得有點惶恐他手持著火炬走到火刑柱前。他的腳步已有點哆嗦。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要來劫法場通常就是這個時候一聲‘刀下留人’然后就是一箭過來將他扎個對穿。哦不對應該是‘火下留人’來的如果真是那個死靈公會的奸細那么射來的也許不是箭而是一束腐肉蝕骨的毒液或者干脆就是一骨矛……
火把慢慢地往柴堆上遞過去牧師的手在抖他全身貫注地戒備或者說等著那一聲大喝和暗器箭只魔法…
“住手啊。”一聲叫喊果然就在這千鈞一之際傳來。牧師以戰士才有的度和爆力丟下火把就地一個打滾躲開。所有人繃緊了的心弦陡然爆。數千把長劍同時出鞘的聲音頓時把寂靜的廣場變得金戈鐵馬殺氣騰騰。
但是并沒有什么魔法弓箭射來。長街盡頭一匹快馬沖了過來上面的人揮舞著一把長劍。
目標已然出現埋伏在四周的弓弩手一下全冒了出來魔法師們開始念誦咒語。
“住手啊。”這次的大叫是公爵吼出來的。
戰斗指揮的是早已經安排好了的公爵的一聲令下立刻有數十個隊長也同時叫手下住手。但即使如此還是有幾個魔法師的火球扔了出去。
‘轟隆’。幾火球雖然沒有直接擊中目標但是都在旁邊爆炸了把來者連人帶馬都震倒在地。那人好象沒有受傷只灰頭土臉地站起來揮舞著手里的長劍朝這里沖了過來一邊大叫著:“姐姐別怕我來救你了。”
“住手住手全都給我住手。”公爵在高臺上已經暴跳如雷焦急萬分。幸好那些弓弩手及時聽到了命令并沒有把這位未來皇妃當場變成刺猬。
克莉斯不成章法地揮舞著手里的武器往廣場沖去。士兵們都聽到了命令不敢動手又不敢靠近亂揮著武器的公爵小姐居然被她沖了進來。
火刑柱上小懿冷靜的面容已經崩潰看著自己的妹妹淚如泉涌。
“你去把那個蠢貨給我抓起來帶回去。”公爵對羅德哈特氣急敗壞地命令。從逮捕大女兒開始即將成為皇妃的小女兒就天天又哭又鬧又說要去讓皇帝下令赦免要不就自己就堅決不嫁讓公爵頭疼無比。于是下令將她軟禁起來。想不到她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知怎么跑了出來。
羅德哈特跳下高臺快步跑了過去一把奪過克莉斯的劍抱起她就往回走。克莉斯還在哭鬧著掙扎羅德哈特在她脖子上一下就把她打暈了。
看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搗蛋者被帶走不只公爵松了一口氣士兵們緊繃的神經也緩了下來。經過這樣一鬧那種緊張的氣氛已經沒有了。那位點火的牧師從地上爬了起來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揀起地上的火把往柴堆里一扔。
果然并沒有什么橫空飛來的魔法。牧師松了口氣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確實什么都沒生。雖然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雨。但是木材堆得很好很干燥火還是迅地燃燒起來了。牧師轉身退開。
但是退了幾步牧師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好象有種隱隱約約的古怪臭味不知從哪里傳來似乎還有點熟悉的味道。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現天上飄下來的雨居然是黑色的古怪的臭味就是從雨里散出來的。
一滴大點的雨滴落在了牧師的手上牧師用手撮了撮現這雨居然有點像是陰溝里面的那種淤泥。
他奇怪之極地抬頭看了看天上。陽光明媚沒有一絲云彩只有一只大鳥在上面盤旋。
一滴臭的黑雨居然恰巧掉在了他的嘴里他連忙低頭用舌頭一卷一口唾沫包住了這滴雨水。
‘呸’。他用力地吐出了這口唾沫。但是隨著唾沫吐出去的還有半根舌頭和幾顆牙齒甚至有半片嘴唇。
牧師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自己的嘴什么感覺都沒有。然后他馬上又看見自己剛才撮過雨水的兩只手指也掉在了地上而且已經黑得好象浸過墨汁了。
他吞了口口水想努力思索一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突然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這個飽嗝很臭臭得像自己好象剛吃了一桶煮過的糞一樣似乎還有點東西隨著飽嗝沖到了嘴里他再一吐居然看見了一小塊內臟。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廣場上的其他人也開始察覺到了這奇怪的雨。有的人身上還滴到了比較大點的形狀奇怪的雨滴一看居然好象是人的手指耳朵什么的只不過已經全是黑色而且和稀泥一樣又軟又臭了。
“是死靈法師!”終于有人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叫了。大叫的人是幾個牧師和魔法師他們都是參加了魔法學院圍攻死靈法師的都見識過這種黑色的粥一樣的液體。
雖然這次的這種黑色汁液的效果和那次死靈法師的沾身即死的效果還差上不少但是這次的范圍之大幾乎整個廣場都被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