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事情,她絕口不提。像是未曾看到過。
只是用很多實習的空閑時間,去搜集各種各樣的急救教程,藥膳什么的信息,努力一點點學起來。顧平生從未隱瞞過自己的身體狀況,每個月定期做檢查時,也都會帶上她。所以,她并不擔心他會怠慢自己的身體,可總要為以后做準備。
有次,被帶自己的書記員姐姐看到,還會覺得奇怪:“你家有重癥病人嗎?”
“也沒有,”她縮小網頁,隨口敷衍,“看看這些,總歸會有用到的地方。”
“你這小孩兒,真是夠逗的。”
書記員姐姐拍拍她的后腦,笑著走了。
以前除了回家,顧平生只需要在公司學校兩頭跑。
現在因為外公的事,他每天還要有固定的時間在醫院,童知道自己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出現,只能在他每次去醫院時,幫他做些有營養的東西,讓他帶過去。
或許是醫院去久了,有時他也能給她講些在北京實習的事。
他提到一次搶救病人,來不做系統的身體檢查就推進手術室,第二天才驗出這個病人是艾滋病患者。
他說的時候,她正在給他剝水煮蛋,馬上瞪大眼睛:“那怎么辦?萬一你們手術過程中被感染上怎么辦?”她把雞蛋遞到他嘴邊。
他咬了口雞蛋白,沒有吃蛋黃,童抿抿嘴,把蛋黃吃了下去。
然后剩下的那層蛋白放到了他的白粥里。
“這種事并不少見,通常每個月都能碰上一些,”顧平生稍許笑了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并不大,“每種職業都有風險,無法避免。”
童點點頭,再點點頭。
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吃粥,顧平生握著白瓷湯匙,喝了兩口終于察覺到她的視線,抬頭笑著看她:“在想什么?還是沒睡醒?”
“我在想,你小時候肯定特別挑食,”童笑得神秘,“竟然連雞蛋黃都不吃。”
顧平生微笑了笑:“我小時候的確很挑食。”
“現在也一樣。”
童補了句,繼續給他剝水煮蛋。
他的臉始終是偏清瘦的,突顯了輪廓鮮明。可現在看上去卻瘦的有些過分了,童的視線從他的手指掃到他的手臂,用小拇指戳了戳。他抬起頭來看她。
“你瘦了,”童不無遺憾地說,“對于飼養員來說,這是個令人心碎的現象。”
“真的瘦了?”顧平生揚起一側嘴角,做了個稍顯幼稚的表情,“我想吃栗子燒雞。”
童樂不可支地點頭:“你晚上會回家吃飯嗎?我從法院出來就直接去超市買。”
“明晚在家,”他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迅速吃完剩下的白粥,“下午我會在醫院,外公有個很重要的專家會診,可能會晚飯后再回來。”
他每逢有八點的課,都比她走的早些。
可到家的時間又比她晚很多。這種事不能多想,也不能深想,她沒有一天不在盼著畢業盼著開始正式工作,分擔他的壓力,可卻只能耐心等待。
她怕超市沒有栗子,特地去離家遠些的菜場買了食材回來。
因為怕看殺雞,她特地挑好了雞,跑到很遠的地方看著,直到攤主把雞處理干凈才又上前付錢,接過血肉淋漓的塑料袋。
“小姑娘怕血啊?”攤主很好笑地問她。
“血倒不是很怕,”童厚著臉皮坦白,“就是特別怕看到殺活的東西,所以很多時候都在超市買冷凍的……”
“超市的不好,不如現殺的好,”攤主隨手從自家蔬菜攤位抓了把蔥,遞給她,“來,給你壓驚的。”
童被這把蔥逗笑了,道謝接過來。
菜場的位置很奇怪,沒有可坐的公交車,走路的話又要二十幾分鐘。縱然還是冬天,她這么徒步走回小區,還是順利出了身汗。
六點多,天已經徹底黑下來。小區里的照明燈都早早打開來,遠近匆忙走著的,都是趕回家的人。因為還沒到吃飯時間,她走得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往自家的樓走。可就在繞過樓下的綠地后,卻看到不遠處的兩個人。
是陸北是方蕓蕓。
兩個人以大幅度的動作,在半開的樓門口相互拉扯著,童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看到她。一個是始終拉著門,想要進去,另外的那個卻始終攔著,卻不愿正面沖突的樣子。防盜門因為長時間不能關閉,在響著刺耳的報警聲。
這里是她家的樓門。
她大概猜到發生什么事,想要躲開,卻又怕方蕓蕓真的沖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