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真聽得似懂非懂,點點頭道:“哦。”
他想這個串串懂得還挺多的,遲疑了一會兒,又說:“只是太疼了,師傅說我還要洗三次……”
黑澤微皺著眉,目光卻非常溫柔,低聲說:“我知道的。忍忍就過去了。”
葉真被他這種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像自己明明很討厭一個人,那人卻偏偏怎么被討厭都不生氣,還一副非常寬容不跟自己計較的大度模樣,就跟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空蕩蕩的不得勁。
“等我跟師傅學好了本事,就去_日本找山地仁算賬,到時候你就沒法阻止我了。”葉真斜著瞥了黑澤一眼,故意說:“雖然你打不過我,但是看在你是個串串的面子上,只要你認輸求饒,我還是會饒你一命的……”
“你一定會去找山地仁?”
“當然,不然我來云南干嘛?”
“……”黑澤不知道說什么,任何勸告、安慰甚至是威脅都是沒用的,半晌他只能嘆了口氣,問:“你這么年輕,又有龍九處長庇護你,隨便去干點什么不好呢?山地家族的勢力比你想象得還要大,如果你敢去日本挑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的可能反而是你……”
葉真問:“串串,山地仁是你什么人?”
黑澤遲疑片刻,說:“表弟。”
“那你知道對我來說他是什么人?”
“……仇人?”
“不,死人。”
葉真站起身,把糖紙丟還給黑澤,居高臨下道:“只要是人就肯定不能防備完全,總有粗心大意的時候。我今天殺不了他,明天殺不了他,只要我耐心等待,總有一天能抓住機會。只要某天他露出萬分之一秒的疏忽,那一天就會立刻變成他的死期。我比他年輕,我不怕等。”
黑澤臉色微微一變,葉真卻不給他開口反駁的機會,直接問:“你還打算在云南守下去嗎?”
黑澤說:“是。”
“沒用的,你守我一年,也沒法說服我放棄的。你回去吧。”
葉真趕了羊群往回走,黑澤起身追了幾步。他想說我守在這里不只是為了阻止你向山地家族尋仇,也不是為了說服你,但是很多話只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就喪失了說出口的勇氣。
最終他只能站住腳步,沉聲道:“我還會來看你的!”
葉真沒回頭,只揮了揮手,漫不經心道:“那敢情好,下次多帶點巧克力球來!”
黑澤哭笑不得,心里又有點微微的癢,一時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低頭端詳自己剛剛觸碰過葉真小腿的那只手,想起少年清澈而懵懂的眼睛,想起他頭也不抬的問你摸我干什么。不過是隨口一句話,卻如同明鏡一般瞬間將他陰暗晦澀見不得人的心思照得一覽無遺。
黑澤合攏手指,半晌才無聲的嘆了口氣。
30、樹洞
夏天很快過去,苗疆的秋天又快又猛。仿佛只是某天早上起床推門,外邊的世界就全變了。
空氣濕潤得仿佛隨便憑空一抓就能捏出一把水來。清晨的林間帶著霧氣,遠遠望去云煙繚繞,仿佛仙境。
葉真便在這仙境里放羊,隔三差五碰見黑澤,然后被狠狠投喂一番,心滿意足包袱款款的回家。
后來他學會點單了,某次分別的時候握著黑澤的手,一本正經道:“串串!你上次帶來的那個糯米團子很好吃,下次記得多帶一點!”
“……”黑澤沉默半晌,終于道:“那是手下從日本過來時順便帶的,況且最近時節不對,可能弄不到了。”
葉真沒說什么,失望的耷拉著尾巴走了。
那段時間寶翁在集中精力搞特訓——教葉真爬樹。苗寨后山的千年古木高聳入云,寶翁叫人在樹下看著,令葉真不帶任何護具的赤手空拳往上爬,爬到最高處便呆在上邊打坐。
葉真是個好孩子,寶翁怎么教,他就怎么學。一開始他只敢爬上十余米,后來漸漸二十余米,三十余米……直到最后他甚至敢爬上千年老樹百米高的樹梢,一個人盤腿打坐好幾個時辰。
有一天寶翁改了教學內容,趁天黑的時候把他放到樹梢,叫他一個人打坐整夜,說天亮再派人來接他。葉真無可不可的,也完全不覺得害怕,點點頭道:“那你記得叫人給我做好早飯帶過去啊。”
寶翁冷笑:“你知道深山老林半夜三更的時候風有多大?又是離地百米的樹梢,能坐穩不被吹下來就不錯了!稍微分神就是粉身碎骨!你還有心惦記什么早飯?”
葉真:“……”
葉真覺得自己受了侮辱,于是怒氣沖沖的上樹去了。結果暮色四合,太陽下山,天色一點一點被染成黑墨;半夜的時候終于起了風,葉真險些被吹出二里地去。
葉真緊緊扒著樹干,鬼哭狼嚎道:“老頭——!我錯了——!你快叫人來接我下去,小爺我認輸——!”
深秋時節深山的風,就像長長的鞭子一樣,疾風暴雨一般抽在葉真身上。別說靜下心打坐,葉真幾乎連坐都坐不穩了,只能雙手雙腳拼命抱著比他身體還粗的樹干,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他只覺得全身熱氣都被吹散了,手指凍得幾乎失去知覺,幾次險險抓不住樹干。這其實是非常危險的,他此時的位置太高,如果真的被風吹下來,就算不會直直跌落在地,也會撞上無數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尖銳樹枝,全身上下給串出十七八個孔。
葉真一個沒留神,手指微微松了勁,身體頓時一沉,嚇得他慌忙七手八腳抱緊樹干,當即放聲大哭:“媽——!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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