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句話完全是比照關小姐來說的嘛!思及此,不少人朝帝師和太常瞥去,想看看他們作何反應。
然而叫大家失望了,帝師與太常莫說表情,就連眉毛都沒抬一下,仿佛這事完全與他們無關。也對啊,關小姐雖然才貌雙全,卻是嫁過人,和過離的,哪能當皇后!差點就把關鍵的一點給忘了!
眾人反應過來,紛紛舒了口氣,官位稍低的大臣沒了想頭,勛貴權臣卻把家中女兒挨個提溜一遍,看誰有才、有貌、有德,日后好找個機會與皇上見一面。
圣元帝見二位泰山無動于衷,心里并不感到意外,卻也免不了失落。和離的女子怎么了?和離就不能再嫁?真是一群老糊涂!索性話已經放出去,再有人給他后宮里塞女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夠不夠格。
想罷,他徐徐道,“諸位愛卿憂心后宮無主,朕亦憂心,然一國之母乃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豈能隨便什么人當得?朕寧可后位空懸,也不愿名不副實之輩竊居椒房殿,壞我大魏國祚,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竟已上升到壞國祚的高度,誰敢出反駁?更何況皇上說的沒錯,皇后賢德不賢德,的確事關重大,君不見夏、商、周前朝,均因后宮亂政而亡,反觀皇上的立后標準,著實合情合理。
待堂下消停了,圣元帝揚聲道,“諸位愛卿可還有事?無事便退朝吧。”
眾人連忙跪下恭送圣駕,只見他大步走到金鑾殿門口,忽然又回過頭,朗笑道,“帝師,朕上回問您認不認得逆旅舍人,您說不認得,如今才知她竟是您的親孫女兒。您這欺君之罪,朕記著,改日送一幅舍人的墨寶相抵吧。”
關老爺子連忙跪下請罪,再起身時陛下已經走遠。父子二人出了金鑾殿,這才露出凝重的表情。誰說和離就不能入宮?旁人忘了,他們可沒忘,九黎族素有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習俗,不僅表現在權利更迭與家業傳承上,還表現在婚配中。弟娶嫂、嫂嫁叔,甚至妻后母,種種荒誕之舉經過數百年的傳承,已演變為倫常,正如中原人的三綱五常一般,都是民眾共識。
連父親的女人都能娶,娶一個二嫁之女算得了什么?陛下今日這番話是故意說給關家人聽的啊!
關老爺子不明就里,只是略微有點擔心,關父卻覺大勢已去,無力掙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順其自然了。所幸女兒雖然不懂陰謀,卻擅用陽謀,若能居于鳳位,或可避免最壞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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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進行時,文戰還在繼續,文榜附近的茶樓已是人滿為患。巨擘們獨占一座,學子們不敢入內叨擾,只能在附近徘徊。有的茶樓掌柜很是知機,既賣茶水又賣筆墨紙硯,生意非常火爆。
其中一座裝飾豪奢的茶樓內正聚集著許多勛貴子弟,默默埋頭抄文。關文海也在其中,臉色卻不如旁人激動,一陣白一陣青,扭曲得厲害。關素衣是逆旅舍人的消息給了他當頭棒喝,緊接著徐翁的著作受到眾位鴻儒批駁,并用切實的論據證明他的許多觀點不過是自己臆測而已,若拿來教導學子,恐有誤人子弟之嫌。
毫無疑問,關文海就是被誤導的學子之一。想起自己半月前拿去與眾人傳閱的策論,他就恨不得時光倒回,把文稿一把火燒掉才好。他竟還大放厥詞,直斥堂妹不懂裝懂,學識粗陋,又關父對他有隙才駁了他文章。
事實證明不懂裝懂的人是他,心存怨懟的也是他,他嘲諷堂妹的那些話,而堂妹對此的回復,現在全變成了眾人取笑他的把柄。
“還記得關文海上次發表的文章嗎?現在再看,簡直可笑至極。關小姐告誡他立題錯了,他還污蔑人家學識短淺。我竟不知能把徐廣志批得體無完膚,又與諸位鴻儒共同論道的人,學識還趕不上他。”
“哎,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看人不看才華,只看年齡,年齡大的學問就高,年齡小的學問就低,所以年齡偏小的學子他一概不服,必是要嘲諷幾句的。”
“原來如此,那他還考什么科舉呢?等七老八十了直接去拿狀元不就得了?”
“是矣,關小姐也是這么說的。哈哈哈哈”茶樓內滿堂哄笑,惹得關文海頭頂冒煙,無地自容。季承悅坐在角落旁聽,耳根亦燒紅一片。他同樣看低了關小姐,真是有眼無珠,所幸那些傻話只在徐雅跟前提過,應當不會傳進她耳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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