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瑤芳吃完糖粥,嗓子里甜得發膩,可為了多聽一些情報,還是硬忍著一點一點吃完了——何氏旁的都好,只有一點讓人發怵,凡她下廚,甜便極甜,咸便極咸,口味極重。由著何氏給她擦了嘴,忙追了一句:“我要喝水。”
又多賴了好一陣兒,卻一點消息也沒聽著。倒是親眼見著了管事娘子——祖母羅氏用老了的一個陪房——親自揪著阿春的耳朵一路提將過來。
賀麗芳臉色都變了,賀成章好些,也在不停地深呼吸,給自己打氣。賀瑤芳倒是沉穩,可惜年紀小,沒人注意到她。
那管事的宋婆子將阿春一搡,對姐弟幾人行了個福禮:“哥兒姐兒好,老安人說了,家下亂,不要亂跑。這丫頭好長的腿!虧得是我遇著了,窳慫矗欣習踩絲醋帕耍譴蛘哿慫耐炔豢桑甭奘夏錛沂潛狽餃耍肽戲餃說某坪粲行┎煌雜壯坪糲骯吡耍兩褚裁桓墓礎
賀麗芳見阿春含著一包淚,嚇得不行,便說:“是我叫她去前頭看看,什么時候許我們去我娘靈前來著。哪有兒女不在親娘靈前守著的?”
宋婆子看了賀麗芳一眼,心道,沒娘的孩子長得快,才幾天的功夫,就越發的似模似樣了。可惜了,跟全乎人家養大的還是不一樣,這滿身長刺了都。口上都頗為恭敬地道:“能去時,老安人自然會喚哥兒姐兒過去的。既然是姐兒吩咐的,便饒她這一遭罷。告訴姐兒一聲,前頭亂得很,隔壁容大人家又遣了人來。那是守禮的人家,要見著咱們家丫頭小子滿地亂躥,是要笑話的。”
輕聲細語,說得賀麗芳越發氣悶了。
賀成章忽然問道:“間壁容大人家?”
宋婆子道:“是呢。”看向賀成章的眼睛里,就透出些慈悲的模樣來。親舅家上不得臺面,這孩子也是可憐。
賀麗芳有心再問什么,宋婆子又匆匆告辭了:“我得盯著前頭的茶水,可不能怠慢了客人,哥兒姐兒有什么事兒,只管叫你們的奶嬤嬤去做。老安人吩咐了,這幾天,她們旁的不用做,只管照看哥兒姐兒。”
賀麗芳兩頰鼓起,像只小青蛙,看得賀瑤芳“噗哧”笑了出來。賀麗芳瞪起眼睛,才要罵,又小大人似的搖了搖頭,憂愁地道:“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
賀瑤芳:……
阿春怯生生地上前,小聲道:“我才往前去,就遇上了宋媽媽。”
賀麗芳道:“算了。”
出師未捷!
讓賀麗芳更想不到的時候,自此之后,家中便絕了舅家的消息。憑她怎么問,只得一個:“不知道。”更有甚者,便是哄“你舅家搬走了”,又或是勸“小孩子家,休要管這些事”。
闔家上下,好似被下了封口令一般,再沒人提及。偶有一二竊竊私語者,不是被打板子掌嘴,就是被發賣,不消半月,便再也無人提及此事了。
賀瑤芳卻從何氏口里,探聽得一些風聲出來,聽了之后,便覺有這等舅家。
她年紀小,晚間睡覺便由何氏摟著睡。鉆到何氏懷里便說:“媽媽,我想娘了。”弄得何氏淚漣漣的,她自己也覺得難過,兩人抱作一團,也不管暑熱,好生哭了一場。這才小聲問何氏:“我舅家怎么了?怎么不能提?”
何氏一臉的驚惶:“二娘只要知道,提了就要挨打。”
賀瑤芳豈容她蒙混過關?這個乳母,心地是好的,忠心也是有的,只是腦筋不是很靈光。這滿家上下,賀瑤芳能套出話來的人,目前只有一個。于是可憐巴巴看著何氏:“舅舅是娘的兄弟,現在不能提舅舅了,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再提我娘了?”
說得何氏眼淚又掉了下來:“沒娘的孩子,可憐。”
賀瑤芳趁機再添一把火:“好媽媽,跟我說吧。縱別人忘了,我也好記著。”
何氏原就有些笨,只當是她沒了娘,一下子變得成熟了起來。實在是被她纏得沒法兒,只好說:“你舅家人不好,又賭,又攤上了人命官司,害死了人。這才不叫提的。可千萬不能說出去!說出去我就死了!”說完了又想,這么丁點兒大的孩子,她知道什么?
賀瑤芳卻是真的知道!心里已經是驚濤駭浪了!原以為舅家只是貪財不要臉,沒想到,還犯了這樣的法!則舅家著急要奩田的原因,當是要拿錢買命,疏通關系。怨不得柳氏能整垮她舅家,繼母柳氏的父親,恰是州府的推官,推官正掌刑獄等事。
賀瑤芳一點停頓也不敢打,又問:“那間壁的容大人家?”
何氏道:“那是好人呀,你要是能遇到像容老夫人那樣的后母,就是真的好命了!”
賀瑤芳一天之內,被劈了第三道雷:竟然真的是容閣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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