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瑤芳上輩子就沒跟這位少年進士,人人稱道的好人打過照面兒,倒是跟他的堂妹,容家的七姑娘有一點緣分。當年她躲到容家,就是跟這位容七姑娘住了小半個月,還借了她一些書看。
此時的容七姑娘,也是個發面團子,個頭兒比賀瑤芳要略高上兩寸,規規矩矩地由乳母抱著。也不多吭聲兒,只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四處看。
容老夫人見過賀敬文,再看羅老安人,心里就有一點同情。暗道,有這么個兒子,可也真夠操心的。再看賀麗芳姐妹,也有點犯愁:這樣的爹,怕護不住孩子。然而又不好管旁人家的事兒,只得咽下了,轉與羅老安人敘一敘先人之間的情誼。
羅老安人兒子扯后腿,也隱約覺出了容家人怕是明白了,此后便閉口不談讓孫兒去容家蹭課的事兒,只抹著眼淚,說著愧對祖上。又說:“孩子們又沒了娘。我那媳婦,比兒子頂用多啦qaq我如今也是三災六病的,那個孽障也沒了心思……”
容老夫人便有心做個好事,對羅老安人道:“正好,我家老七才要開蒙,你要放心,不如令俊哥與我家七郎一處讀書,如何?就好做個同學,日后科場上也好有照應。”
羅老安人原不敢提這事的,如今喜從天降,又擦擦眼睛:“那敢情是好。”
那一廂,賀麗芳已經主動邀了容家兩、三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一處小聲說話兒了。兩家都在守著孝,一片素白里也沒什么有趣兒的玩具,不過摸了段藍繩兒翻花繩耍。
賀瑤芳才要湊過去,忽聽著哥哥要去容家讀書了,簡直是晴天霹靂!她哥哥去了容家,她還要怎么跟過去蹭課?!
冷不丁被賀麗芳掐了一把:“你做什么呢?”
賀瑤芳笑笑:“沒什么,就是看著那邊那個姐姐眼熟。”又看了一眼容老夫人身邊兒那個丫頭,果然眼熟!正是后來京城街上認出她來的人。
賀大姐硬咽下一句“你要死”,低聲道:“你跟七娘年紀相仿,你們一處玩。不要怠慢了客人。”
賀瑤芳悠悠地起身,撫一下裙擺,緩緩走了過去。她卻忘了現在自己也是個團子,走得搖搖擺擺的,十分喜人。容大夫人瞧見了,捏著方帕子,指而笑道:“嬸子莫哭,兒孫自有兒孫福,單看這姐兒可不得了。”
羅老安人心里一驚,也不哭了,問道:“可是說笑了,這能看出甚么來?”心里卻想,自打她娘死了,她就野了,淘氣的本事可是真不得了的。
容老夫人亦問:“怎么了?”
容大夫人對賀瑤芳道:“二姐兒,過來好不好?”
賀瑤芳不明所以,見羅老安人點頭,便走了過去。只聽容大夫人對容二夫人道:“你看出不一樣的來了么?”
容二夫人兩道長而細的眉毛皺成好看的模樣,忽然拍手道:“是了是了!”
容老夫人也笑道:“這大約就是天生的好儀態了。”
賀瑤芳又叫雷劈了一回——這容家可真了不得,可不是么,她這步態,妥妥的宮里幾十年養成的習慣。她年紀小了十倍,個頭矮了三、四倍,還是叫人給認出來了。
羅老安人聽了也是歡喜,卻又并不很放在心上,只順口道:“借您吉了。”她還是更關心賀成章讀書的事兒。打發賀瑤芳跟容七一處玩耍,又陪容家女眷說幾句話,祭祀便開始了。
羅老安人心道:可算開始了,免得那個孽障再對容尚書擺臉子。
哪知容尚書是個聰明人,既侍奉得了皇帝,也哄得了舉人。待容家告辭之時,賀敬文已經一臉服氣地對容羲說等寫了文章還請容羲給指點。容羲也含笑答允了。聽說要送賀成章去容家跟著讀一年的書,賀敬文也是驚喜的模樣。
把羅老安人看得又好氣又好笑。笑完也是嘆氣,這兒子有些癡,縱中了進士,也只好求個清閑些的職務,萬不敢叫他與人周旋的——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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