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昶揣著文書,一路出了審查司的院子,打眼一望,只見短廊盡頭立著一人,一身明快的朱色勁衣,竟是云浠。
云浠也看到程昶了,快步走上來,對著他拱手一拜:“三公子。”
程昶愣了下:“有事?”
云浠垂著眸道:“適才……多謝三公子幫忙。”
“哦,小事。“程昶不以為意,”本來就是你先到的。”
云浠抿了抿唇又道:“還要多謝三公子肯為卑職說那一句話。”
云浠不是傻子,裴闌對云洛一事百般推諉辭含糊,她不是瞧不出來。但她人微輕,又能奈他如何?
方才若不是程昶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激得裴闌多交代了幾句底,恐怕他連那俘虜的下落都不會給她。
程昶淡淡道:“沒事,我也沒幫上什么忙。”
語氣坦然且溫和。
云浠聽了,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
旁人或許沒覺察,但云浠不會察覺不到,她是眼見著程昶落水,見著他被救上來,探過他的氣息,又見著他死而復生的人。
他落水之后,是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云浠又垂下眼簾,道:“害三公子落水的艄公不好找,卑職查了月余,至今才得了些眉目,若改日能擒到他,還請三公子過來京兆府一趟,與他對一對口供。”
程昶聽了這話,又愣了下。
那個姓張的京兆府尹擺明了不想管此事,估計這一個多月下來,衙門里連案子都銷了,她竟還在追查?
但程昶也沒有多過問,只點頭:“好。”
云浠道:“那名艄公的家世背景卑職早已查清了,作案的兩枚金磚不可能是他的,極可能并不是害三公子的罪魁。不知三公子近日可有與誰結怨,卑職一一問過去,或能找到更多線索。”
程昶無。
以他前身的作風,跟人結怨那是家常便飯,仇家估計已遍布整個金陵城,否則他今日來樞密院,何必帶上那十余個勞什子的小廝?
還不是怕自己一個人走在半道上被人套麻袋亂棍惡打一通。
但云浠要查也沒錯,命要緊,害他的人至今沒個影兒,他也不安生。
程昶道:“我帶你去問問我家廝役吧。”
云浠一點頭:“有勞三公子。”
二人說話間,一并出了樞密院,展眼一看,皆愣住了。
一眾小廝四仰八叉地攤倒在樞密院階下,一個個跟咸魚似的,活生生累沒了半條命。
程昶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后的樞密院。
他是進去了兩個時辰,但他們不過是繞著樞密院跑了兩圈,早該歇好了,怎么累成這樣?
程昶問:“張大虎,怎么回事?”
體育委員張大虎出列,道:“報告小王爺,剛才跑到一半,有人掉隊了,小的按照規矩,掉隊的罰一百個俯臥撐。”
程昶一愣,還沒開口,小廝里頃刻有人跳起來叫囂:“娘的平時繞王府的池子跑一跑就算了,這他娘的這么大一個樞密院,你一個習武的在前面百米沖刺,是趕著奔喪嗎?我們他娘的集體掉隊,好不容易跑回來,你還罰一百個俯臥撐?”
“就是!”另一人應承,“做俯臥撐就做吧,好不容易做完了,還不給水喝!”
程昶問:“怎么不喝水?”
劇烈運動后,脫水的后果可大可小。
小廝抖著手指著張大虎,告狀:“他說小王爺沒說解散,叫咱們立正站好!”
張大虎梗著脖子:“小王爺說過,解散才能自由活動,沒解散就該站好,規矩不能廢!”
幾名小廝忍不了,開始挽袖子:“你找揍是嗎?”
張大虎也挽袖子:“你們一起上試試。”
眼見著一眾人就要扭打在一起,程昶喝道:“再鬧就再去跑兩圈。”
小廝們的動作同時滯住,過了會兒,默默把挽起來的袖子放了下來。
程昶于是道:“先喝水。”
他聲音清冷,小廝們聽得心中一凝,互放了幾句狠話,終于偃旗息鼓,各自抱著水囊牛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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