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芙蘭把云浠的行囊歸整好,揀出要漿洗的衣裳,喚鳴翠進屋。
鳴翠正在后院與白苓一起為白叔搗藥,聽了這聲喚,兩人連忙擦了手過來。
鳴翠問:“少夫人,是要出門了嗎?”
云浠一愣:“阿嫂要出去?”
方芙蘭沒答,鳴翠笑著道:“今日該是少夫人去藥鋪看病的日子,少夫人為了等大小姐您回來,已去得晚了呢。”
云浠一看天色,午時已過,是去得晚了。
她生怕耽擱了方芙蘭瞧病的時辰,說道:“左右我也有事要出門,先送阿嫂去藥鋪。”
“不必了。”方芙蘭柔聲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你的,有趙五和鳴翠陪我去藥鋪就行了。”
語間,鳴翠已去東廂為方芙蘭取了絨氅來,立在一旁久不作聲的白苓看幾人俱是要走,便道:“大小姐,少夫人,這些衣裳,阿苓拿去洗了吧。”她抱起云浠行囊上待要漿洗的兩身衣裳,望向云浠,仿佛生怕她不答應似的,又解釋,“左右阿爹剛吃過藥,阿苓眼下得閑。”
云浠便點了點頭:“好,辛苦你。”
白苓聽她應了,很是高興,沖方芙蘭與云浠淺淺一笑,便朝后院去了。
方芙蘭看著白苓的背影,想起一事來,問云浠:“阿汀,我年初與你說想給阿苓說戶人家,這事你辦得怎么樣了?”
云浠愣了愣:“我給忘了。”
其實說忘也不盡然,白苓是白叔的女兒,比云浠小四歲,是她看著長大的。當初云洛把白叔視作半個生父,是以白叔這一家子在忠勇侯府便算不得奴婢。阿苓自小乖巧溫順,這些年長大了,知她這一家蒙受侯府照料,每日除了照顧白叔,便想著要去伺候云浠,幫云浠做些雜活。可她把自己當丫鬟,云浠卻把她看作妹妹,等閑不愿讓她忙累。
年初白苓及笄,方芙蘭提起想為她說親,云浠便沒怎么把這話放在心上,一是因為她案子纏身把這事擱置了,其二,也是因為她舍不得白苓。
云浠道:“我想著阿苓左右年紀還小,就是要說親,也不急于這一時。”
方芙蘭笑道:“不小了。你且算算,就是眼下說親,納采、問名、納吉這些禮就要花個小半年,親事還要籌備個小半年。等翻過年,阿苓就十六了,等不起的。”
云浠略一思索,覺得方芙蘭說得有理,轉而又為難道:“可我每日出入衙門和兵營,接觸的多是官兵和將領,阿苓性情太乖巧,還是嫁個讀書人家為好。”
“我也這么想。”方芙蘭道,“倒不必嫁得多富裕,身家清白耕讀人家就很適合,最好還能把白叔一并接過去。”
云浠一怔:“為什么要把白叔接走?”
可這話出,她頃刻就想明白了。
白嬸走了,白叔和阿苓相依為命,他們彼此是這世上唯一的至親,阿苓若嫁走了,白叔孤苦不提,阿苓必定也時時掛懷,不能安心。
云浠道:“還是阿嫂想得周到。那我改日就去請媒人,趁著這陣子閑,再多為阿苓備些嫁妝,省得嫁人時失了體面。”
她們二人說了這會子話,天又更晚了些,趙五已套好馬車在府門等了一時了,云浠不敢再耽擱,把方芙蘭扶上車座,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方芙蘭看她仍是穿著一身校尉服,像是要去綏宮的意思,不由問:“阿汀,你去辦什么差?”
云浠道:“今上召父親和哥哥的舊部回京,有幾十個老部下等不及開春,深秋就起行了。等他們到金陵,忠勇侯府必然住不下,我想著他們都是有兵籍在冊的將士,想去兵部問問有無法子幫忙安置。”
她說著,就開懷起來:“名錄我已看過了,阿久也一塊兒回來呢!”
罷,朝方芙蘭揮揮手,往綏宮的方向去了。
云浠到了兵部,原本只是想打聽打聽忠勇侯舊部如何安置,然而她如今升了校尉,很得今上看重,加之她近日尋回程昶,立下大功,兵部的人見是她來,不敢怠慢,把她遞上來的名錄瞧過后,分派人手去禮部、接待寺、樞密院一應做了協商安排,當即就把忠勇侯舊部回京后的安置問題妥善解決了。
冬日的天暗得早,這么一番折騰,待云浠從六部衙門里出來,外頭已暝色四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