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卓看他一副江湖騙子的樣子,不想理他,見段明成從電梯里出來,走了過去。
老和尚無奈地聳聳肩,拎著編織袋,朝走廊另一頭的樓梯間走去。
這是已過了凌晨十二點的醫院,除了急診,四處都很安靜。
樓梯間里有盞燈壞了,懸在頭頂,忽閃忽滅,老和尚一進到樓梯間里,便把那副嬉皮笑臉的神情收起來了,他扶著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越走面色越沉凝,漸漸地,他皺紋遍布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駭然,連帶著腳下的步子也加快起來,到最后,一股腦兒沖出了最后一層的樓梯門。
他照著指示牌,快步出了急診大廳,繞去醫院后院。
外間的風已停了,這個后院離醫院的太平間很近,除了幾個煙民,一向沒什么人來。
然而到了這個點,角落里蹲著抽煙的幾個人看到老和尚,大約是覺得他古怪,心里發怵,將煙頭在地上杵滅了,很快走了。
老和尚踩著枯枝,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然后拉開編織袋,從最上頭一層體恤與夾克衫下取出一只搖鈴,一個香爐,幾支香與一本十分老舊的線裝書。
他把香點燃,插入香爐中,擺好陣仗,然后抬頭看向空茫處,抬起手背,顫巍巍地揩了一把汗,忽然道:“你聽得到我說話吧?”
“你還沒死,一定聽得到我說話吧。”
如果這會兒有人在,看到這老和尚,一定會覺得他瘋了。
他對著一團空氣說話,仿佛他的眼前立著鬼魅。
“我問過我師父了,你眉間的那一點烏青,是人魂游離之態,你是三世善人,是好人,不會這么輕易沒命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也很怕,剛揩過的額頭又滲出細細密密的汗,他于是沉了口氣。
“我不是、不是故意趕你走的,臺風天氣,你好歹躲在車里,等雨停了再下山啊……”
“師父說,世間一切善惡,皆有果報。你現在半死不活的,我有責任,我……試著救救你,你如果醒了,咱們兩不相欠,如果醒不來,也千萬不要來找我算賬。”
罷,他舉起搖鈴,翻開面前的一本線裝書,順著第一行“魂兮歸來”四個字,一字一句的念誦起來。
老和尚是修過佛道的,他甕聲甕氣地念起經文,起初還清晰可聞,漸漸地匯成一串變徵之音,伴著陣陣搖鈴聲,沉入這中夜之中,雜雜杳杳一片。
他念著念著就閉上了眼,四周不期然起了風,風聲漸勁,吹動著他眼前的書卷翻飛作響。
這個夜忽然喧囂起來,似乎老和尚所念出的每一句經文,與這夜風混雜在一起,都能起死人魂。
不遠處有靈車駛入醫院,護士從太平間推出尸體,關上門的一剎,有風順著窗隙滲入太平間內,吹動著每一具尸身上的白布緩緩飄動。
靈車遠去,有親人悲慟哀哭。
這個偌大的醫院,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
魂兮歸來,仿佛就在耳畔。
順著樓層往上,程昶的重癥監護室,兩個穿著無菌衣的護士推開門,對著心電監護儀記錄數據,其中一人看了眼程昶,不由道:“他長得真好看。”
“是啊。”另一人附和,“剛送過來那會兒,我就在想,怎么能人長這么帥。”
兩人記完數據,剛要出監護室,忽然地面顫了一下。
“怎么回事?地震嗎?”
“又不是四川,哪這么容易地震的?”
可這話話音一落,地面又顫了一下,隨即輕輕震顫起來。
兩名護士對看一眼,一時鬧不清狀況,忙亂之中只來得及說一句:“保護病人!”
其中一人連忙扶住程昶的病床。
就在這時,心電監護儀忽然發出警報聲,病床上,程昶的呼吸急促起來,他面色蒼白,驚若天人的眉眼在這一瞬間妖冶異常,口中喃喃似想說話,噴出的熱氣撲灑在呼吸罩上,伴著一旁儀器低低的驚叫,詭異得像來自幽冥的鬼魅。
魂兮歸來。
扶著病床的護士看呆了去,尚未緩過神來,只見程昶的胸猛地一個起伏,他忽然睜開眼。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就這么直直看過去,白的慘白,黑的地方,似乎要匯聚這濃夜里的所有的暗,能把人吸進去。
護士嚇得“啊——”一聲驚叫,連連往后退去,跌倒在地,驚恐萬狀地望著病床上躺著的人。
然而,這一切只不過發生在一瞬間。
待她從地上爬起來,重新朝四周看去,監護室里剛才的震蕩,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心電監護如常,指數也如常,而病床上,程昶已緩緩閉上眼,再次陷入無盡的昏黑里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小可愛們反應燒腦,可能是我表述不到位,所以修改了一下,我覺得其實不燒腦,反正最后總能有答案的。
那么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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