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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在你眉梢點花燈 > 97、第九七章

            97、第九七章

            中夜時分,皇城司的火終于撲滅,露出燒得焦黑的屋梁架。

            聽說是黃昏時著的火,起火點在柴房,后來火勢變大,順著柴房往值房蔓延,將皇城司通道左側的一排值房燒了個精光。

            眼下火滅了,候在通道外的禁衛魚貫而入,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首。

            這些尸首里,有在皇城司當差的小吏,有跟著御史臺柴大人一起過來的官吏,還有皇城司的禁衛,其中一人,是常跟在衛玠身邊,最得衛玠信任的武衛。

            他的尸身已焦黑,仵作驗過后,說他并非死于大火,而是死于一計貫穿入腹的刀傷。

            每出來一具尸首,等在外頭的衛玠就焦急地上前辨認,直到最后一具近乎成碳的尸身被抬出,一名禁衛搖頭道:“沒有了,大人。屬下等已里里外外找過三遍,這是最后一具尸身。”

            衛玠愣怔地抬起頭:“那他人呢?”

            琮親王府的三公子在這場大火里消失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聽衙司內所有見過三公子的人說,三公子最后出現的地方就是內外衙的通道,就是在黃昏火起時。

            武衛猶豫著道:“也許……三公子看到火起,先一步離開了也說不定。”

            可皇城司就這么大,每一個出口都有人把守,程昶如果離開,怎么會一點蹤跡也尋不著?

            衛玠怒道:“再找!”

            他早前被昭元帝傳到文德殿問話,昭元帝雖知道他追查到了宛嬪的事,震詫之余,并沒有真的動怒,末了,反是道:“你既查得當年線索,那么便順著這些線索,好生找一找朕的旭兒吧。”

            大約這個曾叱咤風云的帝王真的老了,過往恩怨已在歲月的更迭里面目全非,只想要在有生之年,與自己的親骨肉團聚。

            衛玠一從文德殿出來,便接到皇城司起火的消息,等他火急火燎地趕回衙司,值房里火勢已滔天了。

            眼下皇城司衙署外,除了一列列禁衛,還有從各部衙司趕來幫忙的官吏。

            其中一名頗擅審案查案的大理寺推官采集完證詞,上來與衛玠拜道:“衛大人,經下官初步推斷,今夜皇城司之所以起火,乃是因為這名西側門侍衛,”他并手一指最后一具從柴房抬出的尸首,“想要刺殺三公子殿下。您的武衛、外衙的小吏,為了保護三公子殿下,與這侍衛拼殺起來,卻不幸被他所殺。”

            “爾后,據柴大人證詞,這名侍衛為了追殺三公子殿下,把他逼入內外衙通道左側盡頭的柴房,柴大人帶人去救,但這侍衛非但閂了門,還點了火,大有與三公子殿下同歸于盡之意。后來火勢太大,柴大人不得不帶著人退出通道外,與趕來的禁衛一同救火。而在此期間,皇城司各出口把守森嚴,并不見三公子出入。”

            “柴大人,不知下官所可有疏漏?”這推官說完,朝正在一旁由太醫看傷的柴屏一拱手。

            柴屏搖了搖頭:“李大人所甚是,并無任何疏漏。”

            他左臂一大片肌膚被大火燎得血肉模糊,倉惶奔逃時,右腳也崴了,眼下正坐在皇城司外,由太醫挽著袖口上傷藥。

            “至于三公子被追殺一事,”李推官說著,看向蹲在衙外的周才英,“周五公子確定三公子一離開內衙,就覺察出事情有異?”

            周才英抱著膝頭,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

            “可是,據本官所知,周公子當時正與三公子殿下一處,為何獨獨周公子您逃回了內衙,三公子殿下卻被堵在了通道內呢?”

            “我、我也不知道。當時,明嬰本來也想回內衙的,但他似乎身子不適,我、我想去扶他來著,可我……不敢。”

            “為什么不敢?”衛玠道,他一把扯過周才英的衣襟,就地把他拎起,“你不是和他一起長大嗎?遇到這種事你一個人跑了?你還是個人?”

            “我……我也沒法子,他當時要和我算他哥哥的賬,我也很害怕,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連走路都走不穩,我如果管了他,說不定兩個都跑不了。”周才英惶恐地看著衛玠,連語氣都帶了哭腔,“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確什么都不知道。

            昨晚柴屏找到他,只讓他把當年明隱寺的實情告訴衛玠,別的什么都沒交代。

            后來在通道里,他見程昶的反應有異,本能地覺察到有危險,于是先一步逃了。

            眼下他雖明白事出有因,但他總不能當著柴屏的面,供出柴屏吧。

            何況衛玠本來就在找失蹤的五殿下,柴屏勸他來皇城司交代實情,有錯嗎?

            周才英知道這里頭的水渾得很,渾得連堂堂一名王世子都能被吞并其中,因此哪怕他能猜到片許真相,也是什么都不敢說的。

            柴屏見衛玠不肯放過周才英,溫勸道:“衛大人有所不知,三公子殿下近日身體一直不大好,自忠勇侯一案結案前后起,已告假數日,聽說此前還昏暈過去一回,睡了近三日起不來身。因此周公子稱三公子殿下因病痛走不穩路,是可信的。”

            衛玠聽了這話,一把搡開周才英。

            他其實并不多懷疑這位周家的五哥兒,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兒,即便做了什么,想來都是被人利用。

            衛玠轉頭看向柴屏:“對了,柴大人今天怎么忽然來皇城司了?”

            柴屏道:“在下整理忠勇侯一案的結案卷宗,發現有一份證詞遺失了,原想問問是否是三公子殿下帶回了王府,奈何殿下因病告假數日,在下也不好登門打擾,今日聽聞殿下來了皇城司,是以趕來。”

            衛玠“嗯”了一聲。

            柴屏看他眉間憂慮深重,勸慰道:“衛大人不必自責,想來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已過而立之年,生得慈眉善目,說起話來更是溫細語,單是聽著,就能讓人心神和緩。

            但衛玠并沒有打消對柴屏的懷疑,御史臺的人,向來不怎么跟皇城司打交道,好端端的,怎么偏偏今日找來了?

            他還待再問,一名禁衛忽然來稟道:“衛大人,陛下得知三公子在皇城司的大火里失蹤,下令全城戒嚴,琮親王殿下正在進宮的路上,太皇太后也在往金鑾殿里趕,眼下前宮各處都亂了套,陛下傳您去金鑾殿見駕呢。”

            衛玠聽了這話,暗握了握拳頭,一拂袖:“走。”

            傷藥已上好了,柴屏看著衛玠的背影,慢慢挽下傷臂的袖口,站起身,對太醫溫聲道:“多謝醫官。”

            太醫拱手作揖:“柴大人多禮。柴大人回府后,切忌傷臂七日內不可碰水,每日一早需來太醫院換藥。”

            “知道了。”柴屏點頭。

            他又道了聲謝,由早已趕來的家將摻扶著,往近處巷口停駐的馬車走去了。

            初春的夜是寒涼的,柴屏走到馬車前,一副慈眉善眼像覆上冰霜,忽然涼了下來。

            他登上馬車,朝趕車的車夫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去城南朱雀街。”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朱雀街一間民戶前停下,柴屏叩門三聲,不一會兒,一名老嫗過來應了門。如果仔細辨認,這名老嫗正是常在和春堂為方芙蘭看病的薛大夫。

            她見了柴屏,把他引往后院,道:“殿下入夜時分就等著大人了。”

            柴屏“嗯”了聲,整了整衣衫,步上前去,對獨坐在小池邊的人拱手一拜:“殿下。”

            陵王頷首:“怎么樣?找到了嗎?”

            柴屏一聽這話,明白陵王已然得知了三公子失蹤的消息,說道:“回殿下,沒有找到。”

            陵王眉心一蹙:“怎么回事?”

            “殿下有所不知,屬下是親眼見著童七把三公子逼入柴房之中,親眼盯著童七放的火。當時三公子似乎犯病了,不斷地咳血,雖然尚沒被火燎著,已然奄奄一息,且那個柴房四面絕壁,唯有一個窄小的高窗可以逃生。屬下在高窗外安排了我們的人,火起后,并不見任何人逃出,按說三公子是絕無可能生還的,不知為什么,人居然憑空不見了。”

            “上回是這樣,這回又是這樣,本王這個堂弟,是有天佑嗎?”陵王伸手揉了揉額角,想起之前程昶落崖的事,一時間不知該怒該疑,竟氣笑了。

            “罷了。”他沉了口氣,“立刻派人去找,倘找到,就地殺了。”

            “是。”柴屏領命。

            “善后了嗎?”

            “回殿下,已善后了。殺武衛、殺皇城司小吏,以及追殺三公子的罪名,全都推到了童七身上。該處理的人,包括給皇城司傳信的小太監,全都處理干凈了。另外,屬下當時為了不讓三公子逃出柴房,將他與童七一并鎖在了柴房內,事后擔心人看到銅鎖生疑,火起后,在外頭等了片刻,命人把鎖取了下來,只是……”

            “只是什么?”

            柴屏猶豫著,一時不知該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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