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到底年輕氣盛,接到奏折便氣的七竅生煙,力排眾議,御駕親征。一時間軍心大振,終是將韃子趕了回去,雖然到頭來還是沒能如他所愿徹底解決這一大患,卻是換來了西北十年的安定。只是那一戰,君祁失去的,遠比明面上的多。
千里之外的京城,君祁正忙著對付韃靼之事,雖說給林如海遞了消息,讓他幫著勸老先生出山,可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可就在他焦頭爛額忙著尋找合適人選的時候,又有一樁煩心事找上門來。
皇后也是沒有辦法,才把事兒給捅了過來。她和皇帝是少年夫妻,自然也知道他最不耐煩這些瑣碎小事,可她實在是被忠順王妃纏得緊了,再者這事兒比從前那些也嚴重了些。
原來這一天早上,忠順王妃又哭紅了眼,腫著一雙核桃眼跑進宮來找皇后。她如今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做了沒幾年皇家媳婦兒,可是嘗到了苦處了。
忠順王妃哭的一臉的梨花帶雨,“皇后嫂嫂,您說說,這么些年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了,讓他這么不待見我。縱使我有天大的錯處,只管告訴我,我改了還不成嗎?橫豎再不濟,一張休書打發了我,竟是省心了。何苦這樣日夜笙歌,作踐自己。”
皇后從當年還是王妃時,便常被這位弟妹纏著吐苦水。這兩年忠順王愈發荒唐,搞得她如今一見到忠順王妃便頭痛。“好了,做什么哭成這個樣子,讓奴才們見了豈不是你自己丟臉。他們爺們兒在外頭應酬,逢場作戲而已,當不得真。王爺雖看似荒唐,好歹沒太出格,你府上連個側妃都沒有,只有一個母后指的庶妃,可見王爺是真心待你呢。”
忠順王妃一聽這話,哭得愈發厲害了,“我跟您說實話吧,哪里是逢場作戲啊。府里頭那班小戲子,可都是他的寶貝呢。”
皇后目瞪口呆,原來這忠順王妃顧著臉面,并不曾將話說明白了,只含糊說王爺是在外頭混鬧,男女不忌。如今乍一聽都把人帶進府里了,從沒遇到過這種事的皇后真是被嚇傻了。她從王府到皇宮,皇上于女色上一向淡漠,更別提男風了。雖偶有聽聞這樣的流,到底身在內院,便是親近的幾個女人閑扯也說不到那上頭來。是以皇后思前想后都覺得這事兒不是一般的嚴重,簡直是有損皇家威名,斷不可放縱忠順王繼續如此行事。于是好容易安慰了忠順王妃,將人送走之后,皇后便急匆匆的趕到了乾元殿。
忠順王的事君祁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不過看向來端莊賢淑的皇后一臉菜色,尷尬的敘說,君祁更加覺得此事上不得臺面,得盡快處置。
忠順王君祐一進來就覺得不對勁,他的皇兄臉上笑著沒錯,可太瘆人了。這通身的氣勢,竟比父皇不差什么,怪道是他做了這皇位。于是低眉順眼的開口道,“給皇兄請安,不知皇兄這么急著找臣弟來,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君祁從桌案后繞出來,笑著道,“六弟,過來這邊坐。朕好久沒跟六弟聊天談心了,今日偶有閑暇,便讓人治了一桌酒菜,咱們兄弟兩個痛痛快快的喝一杯。來。”
君祐心底一沉,臉上的笑幾乎快要維持不住了,他的好三哥自從做了皇帝之后可沒再跟他對酒暢談了,今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是想來想去,他也沒做什么犯忌諱的事兒啊,皇上三哥怎么就找上他了呢?難不成三哥終于按捺不住想要處之而后快?他現在這樣荒唐的行都沒能止住三哥的猜忌,可怎么辦喲。
君祐舔著臉跟上,擺出一副無賴的姿態,“那敢情好,臣弟前兒還想著跟皇兄討幾杯今年的御酒喝呢,不想今日便如愿了。”說完也不等君祁發話,自發端起酒杯,一口喝凈,末了還砸吧兩下嘴。不愧是御酒,唇齒留香,回味無窮啊。
君祁撩袍坐下,笑罵道,“什么稀罕物,你若想要只管去內府拿便是了。瞧你這副德行,感情家里不給你酒喝不成。好歹也是個親王,這樣的做派也不怕別人看低了你。唉唉唉,別只顧著一位喝酒,這酒后勁足,小心一會兒便醉了。”
君祐才不管這些,在君祁說話間已經接連三杯下肚,直呼過癮,“怕什么,橫豎有您給我做靠山呢。這喝酒又不是品茶,爽快才最要緊。再者如阮籍、嵇康等人,每每醉狂之時文思泉涌,可見喝酒就該喝醉了才是。若不醉,喝酒干嘛,倒不如喝茶呢。”
君祁笑得詭異,“凈是些歪理。戴權,吩咐人送幾壇子御酒去忠順王府上。”
君祐趕緊就要起來謝恩,被君祁阻止了,“安生喝你的酒是正經,都是一家子兄弟,何苦這樣。”
君祐憨笑著繼續喝酒,間或撿幾顆花生米塞進嘴里,又吃了幾塊鵝掌,覺得頗為不錯。
君祁見他吃的一臉滿足,不由得想起林如海,曾經也是這樣埋頭苦吃,全然不在意他。好在只是一晃神,他可是還有要緊事要說呢。
酒足飯飽之際,君祁好整以暇的看著雙頰發紅,醉態明顯的君祐,悠悠的拋下一句話,“六弟,三哥這里有件事要你幫忙,你可愿意?”
君祐拍了拍胸脯,口齒不清的說道,“三哥剛才不是還說,咱們,咱們自家兄弟,一家人,呃,不說,不說兩家話。三哥有什么,呃,用得著弟弟的,只管說,弟弟定當竭力而為。”
君祁等的就是這句話,“好,果然是朕的好弟弟。朕明日就讓戴權將密旨給你送到府上,先干了這一杯。”
君祐豪氣沖天,笑著一口干了,呵呵兩聲之后便倒在了桌上,竟是睡了過去。君祁讓戴權親自將他送回去,轉過身背著奴才們笑得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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