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寅只覺天旋地轉,勉力支撐道:“我有典簽令狀,越刺史府......”
孔長瑜打斷道:“吳典簽已上了請罪表,正在家中侯劾待罪。長史乃荊州上佐,王爺不會擅自處置,要等朝廷決議。來人,送劉長史回府!”
兩名甲士走來,一左一右站于劉寅身側。
焦世榮冷冷道:“劉長史,請吧。”
劉寅失魂落魄地跟著甲士走了幾步,突然回身奔到王揚的桌案前,雙手據案,碰倒了酒杯,在桌上翻滾。甲士急忙上前,將他按在桌案上。劉寅側著頭,死死望著王揚,咬牙切齒,聲音沙啞而破碎: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不把棋都擺出來!你故意不把子下完!你故意邊堵邊留余地,就是要引我反撲!讓我越陷越深!嘿嘿,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劉寅的笑聲充記蒼涼苦澀,讓在場眾人都不禁心頭一顫。
王揚身子靠前,平靜地看著劉寅,低聲說道:
“善弈者謀勢,拙弈者謀子。你一直在謀子,而我謀的是勢。今大勢在我,你焉能不敗?”
劉寅聽到王揚這幾句話,全身發冷,如墜冰淵。
孔長瑜下令:“帶走!”
王揚道:“稍等,我再和他說一句。”
他湊近劉寅耳邊,悄聲說道:“知道我今天為什么穿黑色嗎?因為下了獄,不容易臟......”
劉寅如遭雷擊!全身頓時卸了力,如通爛泥一般,被甲士拖走。
這時之前被劉寅碰倒的酒杯滾到王揚面前,王揚彈指將酒杯擊出,目光如水,冷聲道:“殺將。”
......
暮云飄散,鳳帳蕭疏。
蕭寶月身披薄云絳紗衣,赤著足,慵懶地倚在錦繡堆疊的軟榻上,墨發傾瀉,膚冷似雪。
心一坐在高高的柜子邊緣,正在唱歌。兩條纖細的小腿懸在空中,隨著空靈的歌聲輕輕晃動:
“借問——吹簫向紫煙,哎——咿——,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此時一個黑衣女子走進屋內,站在紗簾外,躬身拱手:“少主。”
蕭寶月揮手示意,心一唱得正嗨,根本沒看見,繼續展著歌喉:“不——羨——吁——”
蕭寶月眉頭微蹙,舉起手臂揮動!
心一飚著高音:“——仙——!!!!”
蕭寶月從盤里撿個冰葡萄,向心一扔去。
蕭寶月扔得不準,力氣又不夠,葡萄呈拋物線,剛飛到柜沿便掉了下去。
心一斜身下探,大半個身子如柳枝搖曳,側傾懸空,雙指精準地夾住葡萄,然后坐正,將葡萄丟入口中,牙齒輕咬,酸甜的汁水四溢,屋內也跟著安靜下來。
蕭寶月沒好氣地白了心一一眼,對著簾外說道:“怎么樣了?”
簾外女下屬道:“出來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家了。”
蕭寶月唇角傾起一抹笑:“不到兩個時辰,來去自如,郡獄成了擺設,真是好手段......”
“那書還要繼續——”
“繼續放,他的關還沒過完。”
“是。”
“謝家的車又去了?”蕭寶月問。
“是,雖然換了馬車,但還是四娘子常用的那輛。”
蕭寶月眸色一沉,恨鐵不成鋼道:“蠢丫頭!連人底細都不知道就......那人心思如此深沉,豈是你能把握住的?”
心一道:“少主有煩惱,心一來解決!”
蕭寶月瞟了她一眼:“你?你比謝星涵還好騙,他一個能騙你三十個。”
心一嘟起小臉:“心一不聽他說話,心一直接殺他!”
蕭寶月冷笑一聲:“你以為他那么好殺嗎?連一州長史都沒能殺得了他。”
心一發現自已的殺人技竟然受到質疑,瞬間坐正:“他護衛有幾個?功夫很好嗎?沒事,交給心一!三日內完成任務!”
蕭寶月不屑一笑,閉上眼,手指輕輕敲著繡榻,輕聲道:“殺人易,殺勢難吶......更何況——”
蕭寶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尖一頓,眼眸倏然睜開,若有所思,喃喃道:“殺人也未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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