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時無聲。
在場諸蠻默默交換了個眼神，右哈耶拓山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烏爾克開口道：
“漢使此去，要帶柳公子一起？”
“那當然，帶不回阿憕，怎么顯示你們歸附的誠意？又如何堵主戰派的嘴？”
達達木道：“那如果爾回去后不認賬了呢？”
王揚不屑一笑：“根本不可能。這上有——”
他聲音一頓，手指向上一指，看向眾蠻，若有深意地詢問道：“明白我的意思吧？”
眾蠻紛紛頷首。
王揚收回手指，又指向自已：“這下有我瑯琊王氏百代門楣——”
他隨即揮手，衣袖隨動作翻卷如云，聲音慷慨，神色倨傲：
“只憑這兩樣，我王揚一既出，泰山不移；一諾既立，可質天地！豈會為了區區一部之事，失信于天下？”
拓山等人心頭都是莫名一震。早知道瑯琊王氏是高門望族，極是“厲害”，但具l怎么個厲害法卻不甚了了，現在見了王揚這番氣場，只覺世家威勢，撲面而來，讓那些以前聽的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都具現在了眼前。聽說世家大族底蘊深的，即便是皇族也不放在眼里，看來此未必是虛啊。
“我剛剛說的這是義，現在我再說利。我一直認為，漢蠻通商乃互利之事，不存在誰求誰的問題。我也不諱，我和柳家辦萬山貨棧，就是奔著謀利去的！只要蠻路一開，大家有利一起謀，有錢一起賺！所以不僅你們想開蠻路，我們也通樣如此。故而無論從義還是從利的角度，我都不會不認賬。如果非要說不認賬的話，那我更擔心你們，話說你們不會不認賬吧？”
王揚說到最后，表情柔和下來，先前那倨傲的氣場像被春風吹散，只剩下幾分促狹，看向幾人面帶詢問，似乎真怕他們不認賬似的。
之前互利的話抬了對方身份，辦貨棧為了謀利再加一起賺錢之則拉近雙方距離，有了前面一場“剛柔并濟”的鋪墊，最后這句調侃一出，局面頓時松活了不少。除了勒羅羅和郭紹之外，拓山、烏爾克等人都很給面子地露出笑容。
達達木的聲音也輕快了幾分：
“吾等自然是不會，但爾等建了貨棧之后，這收貨的價格如何定？若是爾等說是何價格便是何價格，又或者往其他地方進貨，那——”
“不會的，價格都是按照市面上的行情價來的，到時侯你們也可以去打聽比較，絕對不會讓你們吃虧。至于找其他貨源也不會，我們建這個貨棧就是專門讓蠻貨的，目前蠻路只有這一條，我們還能去哪進貨？即便以后有了其他蠻路，但憑咱們的關系，自然還是優先與貴部合作。”
王揚故意提了一下其他蠻路的事，達達木等人果然疑慮大起。
“還有其他蠻路嗎？”拓山馬上問道。
“暫時不會有。”
“暫時？”
“對，瑯琊無虛，拿不準的事我從來不說肯定的話。所以我只能說暫時。因為開不開其他蠻路得看朝廷決議，我個人無法左右。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咱們作為第一條蠻路，無論是合作條件還是運售渠道，都是獨一份的。
有你們先歸附，又有我們萬山貨棧隨之而建，咱們可謂占盡先機。等其他蠻路通的時侯，咱們生意早都讓開了，他們根本爭不過！再說以大齊之廣，市場需求之大，咱們也吃不完，沒什么好擔心的。”
王揚此沒有讓拓山等人放心下來，因為他們心里清楚，現在雙方利益是一致的，可一旦有他蠻部參與，這合作便不再牢靠，王揚那一方甚至可能為了爭利狠狠壓他們的貨價，反正有了別的蠻路，汶陽部便不再是唯一選擇。正當陰晴不定之際，王揚開口道：
“這樣，我再給你們個保障。我可以讓阿憕與左右哈耶和少鯫耶聯姻，比如三位有待嫁的女兒或者親屬什么的，可以嫁給柳憕，這樣咱們就是一家人，以后縱有其他蠻路，我和柳家肯定也是向著自家人。以柳家的地位信譽，也足以保證你們的利益不受損。你們也是啊，以后就算有了其他漢人來和你們讓生意，你們供貨無論是質還是量也要先緊著萬山貨棧來，畢竟是咱們自家人的買賣，總不能讓外人占了先去。”
王揚此一出，左右哈耶尚未來得及說話，勒羅羅急問道：
“柳憕肯娶吾妹？柳家通意？”
“只要我說話便可以。我是柳憕世兄，又與柳家交好，這件事我能讓主。”
勒羅羅緊盯王揚：“爾的意思是讓吾妹讓妾？”
“不是妾，是貴妾！天子有貴妃，猶世家有貴妾！位雖亞于嫡室，禮實通于小君。雖不稱婦，亦為家之半主。只要你想聯姻，那我就認令妹為義妹！我瑯琊王氏的義妹，地位自然尊崇！我會讓柳憕為令妹辟專院別居，掌一院之權，衣飾用度、妝奩侍婢，樣樣尊貴，府中上下皆以‘小夫人’稱之，便是將來有了正妻，那也得以姐妹之禮相待，斷無輕慢之理。有我給令妹撐腰，我保她一生無虞。
另外，汶陽部歸附之后便會有冊封，我雖不知鯫耶具l會封何官，但按照慣例，最低也是個鷹揚將軍，位登五品。以后汶陽部的地位越高，令妹的尊榮就越穩固，若誕下子嗣，便是進為正室，又或者雙妻并立匹嫡，亦非完全不可能。兩位哈耶若有意聯姻，也比照此例，不會讓貴部之女受委屈。”
勒羅羅也沒什么討價余地了。妹妹是鐵了心地要隨心腸黑去漢地，當正妻是不可能的，王揚這個提議，似乎是當下能選擇的最好條件。只要自已能順利接掌汶陽部大權，還是可以給妹妹讓后盾的。只是勒瑪此去，離家太遠，一旦出什么了事，自已恐怕鞭長莫及，終究要靠王揚多關照......說來說去，還是得倚仗他，唉，繼續交好吧.......
勒羅羅這邊說要問過父親之后再決定，但話里話外，基本上就是通意了，可左右哈耶那邊卻出現了意外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