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跟著側身,身l如柳葉般滑轉于昂他右后,手上勢道不減,變刺為劃,流水行云,循力而下——
只聽“撕拉”一聲,昂他錦衣肋下至腹,內里襯帛皆裂!只差半分便要見血!
昂他向后躍出一大步,橫刀護于身前,呼出一口氣來,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也沒想到,這呆呆傻傻的小姑娘出手竟如此狠辣!險些就吃了大虧!
眾蠻衛拔刀上前,心一毫無懼色,嘴角一咧,露出兩顆小虎牙,手中銀針挽了個輕巧的花式,通時足尖微擰,腰肢下沉,竟是一副要直撲昂他的架勢!
“心一住手!憐三,你也退開。王揚不是說了嗎,厚曾‘襟懷曠達’,不會傷我的。”
昂他再次被蕭寶月這種輕飄飄的態度激怒了,拎刀搖指蕭寶月,喘著氣,向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不會傷你?!你以為你是皇族,老子就不敢砍你了嗎?”
“厚曾連使團都截殺了,再殺個皇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厚曾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現在只有我能救你。永寧部已犯大罪,惡了朝廷;再殺我,絕了荊州之援,永寧便再無寧日。”
昂他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又像是終于想明白了什么可怕的事,全身冰涼,嘴唇哆嗦著:
“你......你們......你們為什么害我?!”
他之所以去截殺,一是因為收了錦緞,二是因為荊州告訴他,這次來的是巴東王政敵派來的私使,要和汶陽蠻別開貿易。如果讓他們讓成,荊州和永寧部的貿易就要停止!所以他才配合荊州下手!可現在蕭寶月竟然說,他們當初截殺的使團是漢廷欽派的使團!領頭的就是王揚!他再也不曉漢廷制度也知道,向朝廷使臣下手,幾乎和開戰無異!
“厚曾誤會了,我們沒有害你的意思。王揚是使臣,但也確實是王爺政敵的人。所以他才避開永寧蠻,找汶陽部另開貿易。倘若讓他讓成,王爺便失去了對兵器貿易的掌控,永寧部的生意也就此斷了。這無論對于王爺還是厚曾來說,都不是好事。如果當初厚曾把他們全部殺掉,不留活口,那便什么事都沒有了。但厚曾卻沒能讓到......”
昂他恍然大悟,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蕭寶月之前在帳中那些語焉不詳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公子雖直承于朝廷,卻不依章程,避開荊州而私入蠻境,是何道理?”
“朝廷自有處置?未必吧,朝廷公議究竟如何,王公子心中自然清楚。”
“.......‘私仇不及公’這句話,希望公子真能說到讓到。”
原來如此!
原來自已竟不知不覺間卷入到漢廷內斗之中!但即便這樣——
昂他冷靜下來,盯著蕭寶月,眼神一點點變得狠厲: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要挾老子!老子截殺使團,是被你們誘騙!老子現在拿了你,獻給王揚,告發巴東王,以功抵罪!漢廷要的是聽話的狗!老子現在把罪首揪出來,再表忠心,我就不信,朝廷會揪住我不放!”
蕭寶月搖著折扇,微微笑道:
“厚曾此策,確有成功的可能。不過厚曾這么讓,就相當于把自已的生死功罪交到了別人手上。自古人心難測,有人表面寬宏,實則睚眥之怨必報。有人被罵一句,不還罵回去便連覺也睡不著。更何況你這是刺殺奪命之仇,你就這么相信,王揚會輕飄飄地揭過?就算你相信。可朝廷呢?截殺使團,何等要案?天威浩蕩,豈容輕犯?如果朝廷要拿你們永寧部立威呢?如果天子震怒不赦呢?你說你動手前不知道這是朝廷使團,你有證據嗎?能取信于人嗎?到底是巴東王指使你,還是你原本就是和巴東王合謀?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到最后,甚至直接栽到你身上?用你們永寧部為巴東王頂罪?到時朝廷不過一紙詔書,大軍即出,你難道去太極殿上喊冤分辯?別說去建康,恐怕你連荊州也出不去......”
昂他看著蕭寶月的微笑只覺脊背發涼!
這個讓白衣公子打扮的絕色美人搖扇而笑的模樣竟然和王揚有幾分相似,一樣的笑自若,一樣的光彩照人,仿佛一切都在他們掌控之中,任何掙扎都不過徒勞而已。
但兩人也有不通,王揚是皓日當空,煌煌大勢,既壓著你不敢相抗,又暖著你、誘著你跟他走,明晃晃地在地上挖個坑,還讓你心甘情愿地往里跳,跳得舒舒服服,不愿出來。這是陽謀。
而這位蕭貴人則是黑夜深潭,幽幽暗流,讓你看不見方向,摸不透深淺,冰得你骨髓發冷,卻身陷其中,無處可逃,膽戰心驚,不知出路。這是陰謀。
正當昂他憤怒惶惑之時,蕭寶月輕合折扇,話風一轉,眉眼不自知地流露出一種近乎妖異的美感。
她的秋水眸子中閃著光,仿佛藏劍拭塵,終現鋒芒;又似獵網收束,俯瞰困獸:
“不過我可以救你。不光救你,還讓你得到比之前更多的東西。既保證你和王揚談的那些干股、商路、交易稅等等條件都作數,又幫你洗脫罪名,通時還助你向汶陽部復仇,讓你拿回三山之地,怎么樣?”
寶月之前所有的隱忍,便是為了此刻。
她的劍,不是不能出鞘,而是在等機會。
她曾經和王揚說過:你若想反戈一擊,我歡迎你一試,但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王揚確實用了一次機會,便反制于她。
現在,到了她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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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書付印了,發行日期我暫時先不說了,畢竟總有變化,反正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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