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最常跟吳氏嘮嗑的地方就是灶屋里頭,像這時,衛老頭在屋里逗宣寶玩,硯臺也跟他一起。姜蜜找準時機就摸上灶頭,吳氏人的確在灶屋,在給宣寶弄吃的。
聽到腳步聲,吳氏扭頭一看:“咋沒在屋?過來干啥?”
“昨晚做夢了,來跟娘說說。”
吳婆子停了一下動作,接著用一種無法喻的眼神瞅著姜蜜。姜蜜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我臉上沾東西了?還是衣裳沒穿規整?”
“沒沾東西,衣裳也挺規整的。”
“那娘看啥?”
“我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剛嫁過來沒多久就做了噩夢,那回從起床就坐立難安,又不知道該咋說,憋了有半天才跟我開口。還有后來垮山,看你也嚇得不輕。”
話說一半姜蜜就懂了,她笑了笑:“當時經的事少,什么大場面都沒見過,那么一做夢感覺天都要塌了。如今成親都有六年,大小事遇上不少,我又當了娘,哪能像從前那么一驚一乍的?”
吳婆子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也對,你說說這回啥事兒?”
姜蜜走到婆婆跟前,在她耳朵邊小聲把事情說了一遍,吳婆子的表情本來就不輕松,越聽臉色越難看,到后來差不多黑如鍋底。
“他們還能明晃晃的往咱家送人?”
“相公中舉的時候不是也有?”
“是有,三郎說啥都不收,我忍痛全推了。”
姜蜜嘆口氣:“我原先也覺得推掉就好,昨晚這出使我想到事情沒那么簡單。中舉那次別人送什么來都是為了巴結奉承,這次是存心要害人,送不進來丫鬟他還會想別的法子,到那時更不好辦。”
“媳婦兒你是說咱們明知道來的是壞東西,還要收下?”
“不光是我,相公也覺得收下比不收來得好,左右是來當丫鬟不是來當小姐的,也想看看她到底奉的什么命。咱們把人盯緊點,等她憋不住動手再綁了她扔回舊主家門口去,鬧這一出,估摸以后也不會再有人做這樣的事。”
這么說也有道理,吳婆子是不高興家里有外人,斟酌之后還是同意了:“媳婦兒你記得,到時候同硯臺說一說,告訴他那是個壞東西,別給人牽著鼻子走。”
“等人來了我再提醒他,真要我說硯臺倒是不用擔心,真把心思動他頭上估摸那人能氣出病。”硯臺平常要是看誰不順眼說話都怪噎人,給他知道那是個壞東西,是來害他爹斗他娘的……難說會演變成什么情況。
姜蜜琢磨著說的時候還得同他約好,不能為個奴才搭上自己,做啥之前想想明白。
看婆婆已經陷入沉思,姜蜜接過灶上的活,她動作麻利的給宣寶做好飯,先喂了,差不多剛喂完,午食也上桌了。后來吃飯的時候姜蜜就看出來婆婆已經調整好,跟啥事兒沒有一樣。之后幾天都還正常,要說有什么不正常的,也就是她閑下來會走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經常都是煞氣騰騰的。
前段時間才得過賞錢,那之后她心情就格外好,經常笑瞇瞇的,突然變成這樣作為枕邊人衛父能沒覺察?
問她咋了,她說沒事。
“我信你才有鬼。”
吳婆子橫他一眼:“鬼啊鬼的,嘴上沒個忌諱。”
“老婆子你咋回事?先前不是挺高興的?誰招你了?是不是因為沒收到老大老二的信?……這事我跟人打聽過,聽說這個冬都沒有從咱老家那頭來的車隊,估計沒趕上趟。要不然我都那樣罵人了他倆還穩得住?是不想認我這個爹嗎?”
提到這事,吳婆子想起來了,有個情況老頭子還不知道。
“頭年郭進士回鄉之前,你是讓老三代筆寫了幾句?狠狠罵了大郎二郎?”
“對啊,我說老頭子五十整壽你都能忘,是不是人沒了才想得起來?我罵了好幾句。”
吳婆子笑了一聲。
“你這老太婆沒事笑啥?”
“笑你傻,你讓老三照著寫,你說一句他寫一句,他是寫了,硯臺悄悄跟我說內容對不上,說你講的好多字他爹沒寫,他爹寫的好多字你沒講過。”
“……”
“本來要是你自己寫,你想寫成啥樣都行,哪有讓小兒子代筆寫信去痛罵大兒子的?家書寫成那樣,人家聽著不對味兒問起來,家里那兩個蠢蛋說是老三寫的,他翰林官的臉面還要不要?再說誰知道毛蛋和虎娃他們學問做成啥樣?要是沒學好,不得讓郭進士幫著讀信,就你說那些,都照著寫郭進士咋讀?我說你咋就那么笨?以老三的性子,送回去那封信上保準一個臟字兒沒有,你咋知道一定會有回信?”
“……”
衛老頭都傻眼了,好一會兒才問:“那老三寫了啥?硯臺沒跟你說說?”
“不知道,你孫子學字才幾年?他也不是啥都認識。”
衛老頭就這么被帶偏了,徹底忘記他本來是想問老太婆在琢磨啥。
吳婆子倒不是想瞞著枕邊人,她是不知道衛成幾時升官,假如說還有段日子,提前說了不是一家子提心吊膽?還是到那節骨眼上再跟他說道,他是要知道,家里來了外人誰都得有防備心。
這就是為啥吳婆子頂破天只樂意請個翠姑,哪怕六品誥命加身,讓她做點事她覺得沒啥,家里有個外人竄來竄去她不安心。尤其姜蜜隔段時間總要做個夢,做了夢總得同家里人說說,有外人在麻煩。
甭管多麻煩,該來的總是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