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鬧那一出搞得人整夜不安寧,府上太太跟老爺吵了嘴,太太逼問這丫鬟是怎么回事?她何時給衛家送的?她本人竟然毫不知情。
季翰林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心里責怪衛成他娘不懂規矩,官場上送人是家常便飯,甭管侍妾或者丫鬟,哪怕不合心意也沒有退回去的。她這么一折騰,滿京城都得看季家笑話。
太太說了好幾句,季翰林卻不吭聲,太太就拿手帕抹起眼淚來。
“你別哭了,哭得我心煩,這事本來就夠煩人了。”
“季長庚你怎么有臉怪我?人是你挑的,你打著我的名號送出去,壞了我的名聲!”
“事情已經發生了,哭也沒用。”
“是啊,趕明我就成京城里的大笑話了,哭也逃不過這一劫。都是你,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人,送人也不從府里挑兩個穩當的。還說衛家老太太不懂事,你今天才知道她不懂事?忘了頭年是怎么看嚴彧笑話的?”
這家太太和老爺鬧了半夜,老爺心里憋屈,有些事偏偏不敢挑明說。這晚他壓根沒睡著覺,琢磨著得想個法子偷偷把人給國丈送回去,讓丫鬟自己去給國丈交代。
還沒來得及,吳婆子又來了。
昨個兒她來一趟,結實嚇著不少人,今兒個大清早的又來,門房打著哈欠將門打開,看清楚外頭站的是誰他心里一下就慌了,大清早見著這倒霉老太太夠不吉利。他心里陣陣發慌,正要給五品宜人見禮,只見宜人摸出張紙來:“把這個拿給你們家太太。”
她說完又要走,門房一看,這不是賣身契嗎?
原是送賣身契來的?
早說啊,嚇死人了。
清早這出沒幾個人撞見,昨晚那出卻已經傳開了。可能像吳婆子這種誥命加身的潑婦比較少,說的人稀奇,聽的人也稀奇,像這么一傳十十傳百,不出兩日,京城里當官的都知道季翰林丟了大臉,翰林院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備受關注的還有衛成,甚至有人委婉的提到,讓他是不是說說他娘。
衛成聽罷,滿是驚訝。
“只聽說當娘的教訓兒子,哪有兒子反過來管著娘的?”
“你不怕她拖累你?”
“娘只會助我,怎會拖累我?皇上也說我娘疼我至深,要沒有我娘,哪有今天的衛成?”
同僚:……
你娘是疼你,別人可就造孽了。
斯文人就怕遇到這種渾的,她扯歪理比你說正理厲害,吵起來只會氣死你。就像送丫鬟這事,換一家哪怕用著不稱手也不會親自上門去退貨,隨便安排點兒事情給她做著,當閑人養著唄,何必鬧成這樣?這不是得罪人?
也不知道衛家這老太太怎么想的,她一個鬧得人全家下不來臺。衛成也怪,他竟然真心實意覺得他娘好,沒感覺有任何不對。
換個人遇上這種娘早跳腳了,逼也得逼著她學規矩,學不好能放出來丟人?
衛成反正丁點也不受影響,該干嘛還是干嘛。
他覺得挺好。
他娘是奶奶輩兒的,在鄉下好幾十年,習慣和性情早養成了,做兒子的要是明著提出來說那樣不好她興許真會咬牙逼自己改。可要讓一個人別做她自己這太難受了,住在京城就得變個人的話,她真不如回鄉下待著。衛成沒覺得鄉下出身丟人,也沒覺得有個鄉下作風的親娘會怎么礙著他,當官是看本事又不是看娘,娘就這樣她自己痛快,別人看出她不好招惹還能少許多麻煩。
像這次,季翰林丟了天大的臉,以后絕不會給衛家送人。
他不會送,其他人估摸也不敢了。
看看金環,她是大管事親自領去衛家的,領過去的時候嫩生生一人,雖然說模樣不算出挑,她身段好,皮膚細嫩,人看著水靈。
這么個姑娘在衛家待了一段時間,送回來大管事差點沒認出。怎么都看不出她曾經是做體面丫鬟的,從頭到腳都寫著絕望,雙手粗糙了不少,一問就哭。
她起先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抹眼淚,后來終于有了傾訴的欲望,邊吸鼻涕邊說:“雞不叫我就得起床來燒熱水,生火做飯是我,收拾碗筷是我,涮夜壺的是我,給她家二爺搓屎尿布的還是我……好多活啊,每天做不完的活,我做了半天兩條胳膊都不是自己的,又酸又疼想歇會兒老太太就要罵人。我找她家太太,太太一點兒同情心也沒有……”
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她說了好多。要是頭一回聽見肯定同情,偏偏這事季翰林早知道了。人家老太太拿金環粗使就沒瞞著人,早知道的事誰耐煩聽她嘮叨?
起先看她倒霉才忍著,后來忍不住了,就問:“只是這樣怎么會被趕出來?”
一提到這,金環閉嘴了。
季翰林耐心徹底告罄:“算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這話你留著和太傅說。”
金環連哭聲都停了,她直接撲到季翰林腳邊:“救救我,大人您救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來了,冬天來這個真難受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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