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桂花氣壞了,要臭罵他,姜狗子撿著吃的往嘴里扔,邊嚼邊說:“這味兒不錯,難怪說是京城送回來的。對了咱們要不要準備點兒啥,也不能干收不回禮是吧?”
“回禮?拿啥回禮?難道拉一車糧食上京?現如今你姐是什么身份,拉些白菜蘿卜的去不給她丟人?”
“那你買點細布給我外甥女做套衫子,再不做雙鞋也行啊,好歹盡個心意,有事才寫信去人家能高興?換做是你你高興不?”姜狗子是個安于現狀不思進取的,他是真不愛讀書,把常用字認得差不多就打死不想學了。要說人倒是不傻,早幾年貪吃貪玩的,現如今一混一天,除了不上進這點氣人之外,平常倒也不闖禍不惹事非。
錢桂花最不滿意就是他不爭氣。
至于說姜父,他當然也希望兒子出息,看狗子這樣,又不知道怎么才能使他上進,想讓他娶媳婦也是指望成親之后他能多點責任心,知道家里有婆娘要養,以后還會有子女,當爹的要去掙錢掙口糧回來。
狗子說要回禮倒沒錯,姜父看了錢桂花一眼,讓別摳,拿點好布料給外孫女做幾樣褂衫。
“讓我做是可以,就怕我做的人家也瞧不上。”
“閨女她不是那種人。”
父子兩個都這么說,錢桂花回頭就安排上了,過個年,姜家這邊還是高高興興的,后山村衛家那頭不大愉快。之前賣書那一回,因為是自己做得不對,衛大衛二心虛氣短沒敢怎么鬧。時間一長他們又完成了從自我反省到怨怪別人之間的過度。
大叔公八旬壽禮是一回,加上這次的年貨,兩個媳婦兒娘家都在嘀咕說怎么有好處凈想著外人,親兄弟屁都不占。就不說年貨,連封信連句話都沒,這是真要劃斷老死不相往來?
兩兄弟哪兒都不痛快,又不敢上他們大叔公家去鬧。
倒是毛蛋,他從鎮上學塾回來,在家里聽了些閑話,沒憋住找到那頭去了。
說什么來著?
說哪怕兄弟之間有罅隙,外人也該說和,怎么還有從中挑撥的?
這番話傳到大叔公耳中,大過年的人氣病了,家中子孫不依,找衛大家討說法,讓他把話講明白:“你們兄弟分家是別人挑撥的?你們幾十兩賣書是別人慫恿的?自己做得不對招了兄弟厭煩怎么還能推給我們?我們欠你了?之前的祝壽圖是老三替我爹求的!這回的年貨是晚輩孝敬長輩的!沒聽說當兒子的等著收爹娘的禮,衛大郎你要臉不?你眼紅京城送回來的東西,你又給你爹娘送什么了?”
衛父都料不到他給大伯給親家公走個年禮還能鬧成這樣。
后山村扯皮的時候,皇上在宮中設宴同大臣們一道迎新年,這個時候姜蜜早已經出了月子,她跟著進了宮,一道的還有硯臺。
姜蜜之前進宮來給皇后娘娘哭過喪,當時皇帝沒注意看。
這回看她走在衛成身邊,留意了一眼。
原來這就是衛大人愛妻。
倒是和想象中不大一樣。
做皇帝的也不能盯著臣妻猛瞧,他就看了一眼,便將目光轉向旁邊過得嚴嚴實實的矮冬瓜。
“衛愛卿可帶你兒子來了?站出來給朕瞧瞧。”
硯臺還在琢磨朝廷上有幾個姓衛的愛卿,他爹就應聲了,還扭頭看了他一眼。硯臺出去就給皇帝行了個大禮,實實在在的把頭都磕上了。
“起來吧,走近點給朕看看。”
硯臺果然往前走了幾步,他抬起頭烏溜溜一雙眼看著皇帝,皇帝坐在上面俯視他,看了會兒問:“怎么不說話?”
“天威浩蕩,把小人兒鎮住了。”
“你父親說你是個話嘮,怎么他就沒鎮住你?”
“那不一樣。”
“天威浩蕩,嚴父之威不浩蕩嗎?”
硯臺猶豫了一下,問皇上:“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怎么說?”
“……爹他和藹慈祥氣性好最好說話。”
“真話呢?”
“這個嘛,奶罵人的時候都愛說‘我又不是你娘,慣得你’,惹著我爹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樣,惹著皇上,皇上能打我板子。”
衛成提醒他:“是小民,不是我。”
硯臺頭一回進宮,還沒習慣這么說話,不注意就順過去了。他認真反省了自己的口誤,又重新講了一遍。姜蜜在旁邊都感覺沒眼看,皇帝好像還挺新鮮。
他如今也有好些個兒子,諸位皇子見著君父都是又敬又怕,倒是沒見過像這樣有意思的。嘴上說天威浩蕩,沒見他怕,一雙眼看過來的時候也是清清澈澈的。
“你不怕朕?”
“不怕。”
“四海之內,甚至朝堂上都有許多人怕朕,你小小人兒一個為何不怕?”
“小民父親是皇上一手提拔的,父親常常提到皇上,說您心系天下蒼生愛民如子,想的包括做的都是怎么讓百姓吃飽穿暖。皇上是圣明君主,小民也沒做過虧心事,何須害怕?”
皇帝有一會兒沒說話,回過神才看向衛成:“愛卿教得很好,衛家雖然出自鄉野,家教比名門望族也不差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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