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不信。告訴你,俄國士兵就用這裹腳布,這玩意用得好,比棉襪都保暖。”趙北哼了哼,伸手探了探靴筒,潮濕冰冷,但現在確實不是講究享樂的時候,所以遲疑了一下,還是穿上了。
帶著田勁夫走出帳篷,迎面跑來一人,正是時政宣講員總代表張激揚。
“報告總司令!武昌群眾革命熱情高漲,踴躍捐獻雨具,第一批雨具和膠鞋已送過江來,那些膠鞋都是鞋鋪降價賣給咱們的。”張激揚敬禮說道。
趙北回禮,說道:“石人,你們宣傳隊的功勞可不比前線部隊小,先記你一功!”
張激揚放下手,笑道:“總司令過獎了!若沒有總司令的那些主意,群眾的革命積極性也不會這么快就起來。剛才過江的時候,又有幾個洋記者跟了過來,要采訪總司令,現在安排在宣講隊總部。”
趙北點了點頭,抬腳就走,說道:“正好,我要舉行一場新聞發布會,你馬上布置。”
“新聞發布會?”張激揚扶了扶眼鏡,這幾天從趙北那里學來的新鮮名詞太多,一時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覺,略一思量,想起前天已舉行過一場同樣的新聞發布會,那是宣布黎元洪等人反正的。
張激揚匆匆跑在前頭,一溜煙不見了蹤影,趙北與田勁夫沒那么心急,仍舊帶著衛隊在漢口街道上漫步。
作為內地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漢口華界最后的城垣已在去年拆除,與北邊的租界連成一片,這倒是方便了革命軍的進攻,不過清軍的抵抗還是很激烈的,雙方炮戰了幾乎一整天,炮擊甚至引起了大火,如果不是下了雨的話,現在的漢口還是濃煙滾滾。
一路房倒屋塌,好在百姓多已在戰斗開始前撤離,沒有多少傷亡,但流民卻明顯多了起來,街邊搭起一座座的棚子,上頭插著紅十字會旗,棚子里頭坐著神情沮喪的百姓,革命軍和清軍的炮火已使他們幾乎失去一切,生活的前景變得更加黯淡。一些金發碧眼的洋人戴著臂章,與修女們在附近逡巡,以西方人的高傲向這些戰爭難民提供幫助。
“總司令,這些百姓流離失所,咱們不能不管啊。好歹是咱們中國人,用不著洋人們賣好。”田勁夫望著那些洋人說道。
趙北點了點頭,說道:“我已讓張激揚他們去做了,難民收容所就設在武昌。”話鋒一轉,問道:“義仁,你是農家出身吧?”
“和吳振漢一樣,都是小農出身,小時候也上過幾年私塾,可是自從庚子年后,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投軍吃糧了。”田勁夫嘆了一聲。
“你是怎么想起參加革命的?”
“這個……”田勁夫囁嚅了半天,才說道:“前些年,軍中開始流傳一些留洋學生編的小冊子,像什么《革命軍》、《猛回頭》、《嘉定三屠》、《揚州十日記》,我們偷偷看了,都覺得那小冊子上說得好,洋人壓榨朝廷,朝廷壓榨百姓,旗人又不把咱們當人看,要想挺起腰桿,讓天下百姓吃飽飯,只有起來革命了。不過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我覺得那小冊子上說得也不全對,革命之后,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沒怎么好過起來,該餓死的餓死,該凍死的凍死,好象跟以前也沒什么兩樣,倒是那些地痞趁亂搶了一筆,有些人還做了咱們的革命軍官。”
趙北說道:“你能看到這一點,已很不錯了。革命本身就是一種極端的暴力,非到萬不得已,最好還是不要革命,因為革命就意味著舊秩序的完全破壞,可新秩序卻未必能夠立即建立,這中間的空檔就叫做‘亂世’。誰愿意活在亂世?可不革命便立即餓死,革命了,至少還能多活幾天。咱們中國積弱已久,國弱民窮,豈是一朝可以變強的?現在的中國還是一個落后的農業國,要想真正不受窮,得向工業強國邁進,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全體國民的長期奮斗,而且需要和平穩定的國內環境和外部環境。”
“說得好!”有人在后面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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