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文邊說邊嘆,說到后來,竟是哽咽起來。
“現在由誰主持軍事?”嚴修問道。
“家父以指為筆,任命張閏農張孝準為京畿守備司令,段芝泉段棋瑞為京畿守備副司令。現在北方軍事就由兩人共同負責,不過。張閏農指揮不動北洋軍,實際上還是段芝泉說了算
“嚴某于軍事、政治一竅不通,卻不知段芝泉讓我去總統府所為何事?他派過去的副官也是一問三不知,只給了我一張通行路條。”嚴修
問。
“其實,是家父請嚴世叔去總統府相見,有要事相托。”
袁克文欲又止,看了嚴修一眼,說道:“到了總統薦,嚴世叔就明白了。”
由于宵禁,街上沒什么人,這馬車走得很快,幾分鐘后就到了總統府。嚴修與袁克文下了馬車,又換乘一輛輕便敞篷馬車進了戒備森嚴的總統府,趕到袁世凱居住的居仁堂東廂。
屋里氣氛凝重而壓抑,除了幾個總統府的工作人員之外,在場的人基本上都是袁世凱的家眷,他的幾位小妾陪侍在病榻邊,兒女也都在場。長子袁克定以下,都是眼角掛淚,不過,即使是那些未成年的袁世凱兒女也沒敢哭出聲,顯然是得到了告誡,這種時候,袁世凱確實不能再受刺激了。
袁克文領著嚴修走到袁世凱的病榻前,俯首過去,在袁世凱耳邊小聲說道:“父親,嚴世叔過來了。”
袁世凱的雙眼本來是閉著,聽到袁克文的話,緩緩睜開眼,吃力的抬起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的袁克定,嘴角翕動,但是說不出話。
袁克定擦了擦眼淚,走到書桌邊。拿起桌上的幾張信箋,走回嚴修身邊,將這幾張信箋交給了嚴修。
“嚴世叔,這是家父剛才以指為筆寫的,指名交與嚴世叔,請嚴世叔過目
嚴修接過信箋,見那上頭的字寫得非常凌亂,也看不出是袁世凱的筆跡,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之下,袁世凱能夠用手指寫出這樣的字已是非常不易了。
仔細看了幾遍,嚴修已明白過來,袁世凱寫的這些字實際上是一封托孤信。
按照袁世凱的意思,他希望嚴修帶著他的那些未成年的兒女出國留學。用這種方法遠離現在的這個政治旋渦,保全袁氏一族。
顯然,袁世凱的神智確實是清醒的,他明白,如果他就此一病不起的話,這個北洋的局面是誰都無法撐起來的,如果北洋就此一蹶不振,那么他的家眷也就會失去保護,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托孤,將兒女托付給一位值得信賴的人,這個人不能是政治人物,更不能是北洋健將,所以,他選中了嚴修。
嚴修祖籍淅江,但是卻世居天津,此人進士出身,做過翰林院編修。后任貴州學政,曾去日本考察教育。回國后被袁世凱保舉為學部侍郎。這斤,人的身份比較特殊,在外人看來,嚴修是袁世凱的人,與袁世凱關系密切,應該算是北洋中人,但是袁世凱卻明白,嚴修這個人有自己的立場和主張,絕不是那種可以用金錢、官位收買的政治人物,嚴修有自己的理想,這個理想就是“教育救國。”對于這樣一個人,袁世凱很放心,尤其當共和成立之后,嚴修婉辭謝絕擔任政府高官之后,袁世凱對這個人有了新的認識。
嚴修與袁世凱結識得較早,當年曾同在李鴻章幕下效力,李鴻章病死之后,在列強的支持下袁世凱接掌北洋,那年袁克文才十一歲,袁世凱曾為袁克文向嚴薦提親,打算讓袁克文迎娶嚴修的女兒,兩家結為親家,這種舉動在滿清官場很是常見。這也可以看作是袁世凱提攜嚴修的舉動,但是嚴修卻婉辭謝絕。這件事不僅沒讓袁世凱生氣,反而使他對嚴修的為人有了更深的認識,也正因此,袁世凱從來不把嚴修當成是屬下、同僚看待,甚至不將他看成是通常意義上的“心腹親信。”而是將他當作自己的知交好友。可托身后事的知交好友。
對于政治人物來講,這種知交好友可是鳳毛麟角。
嚴修與袁世凱交往多年,知根知底,哪能不知道袁世凱的心思?此時看了那封托孤信,這心里也是頗感憂傷,于是走到病榻前,拉著袁世凱的手,緩緩說道:“袁公,我明白你的心思。請袁公放心,我馬上就去聯系留學事宜
袁世凱嘴角翕動,艱難的哼了哼。眼睛向袁克定望了過去。
袁克定走到嚴修身邊小聲說道:“嚴世叔,家父的意思是,若您答應了,便先將克瑞、克權、克桓、克齊帶回嚴府,我已命人為他們收拾了行裝,剛才已將他們送上馬毒,他們馬上就可以跟您走。這是他們的留學費用,衣食住行都在其中。由您掌握著。
說著,將一張匯票交給嚴修。數額相當驚人,這絕不僅僅只是留學
。
嚴修望了袁世凱一眼,見他眼眶里似乎有淚光在閃爍,于是急忙收回目光,站在病榻前,沖著袁世凱一稽到地,然后轉過身去,大步走出寢室,頭卻是不敢回。
回到居仁堂前,已有幾輛馬車在等候,但沒等嚴修上車,卻見幾斤。總統府的工作人員慌慌張張的奔了過來,他拉住一人詢問。
那人說道:“前線戰報又過來了。徐州被南軍圍攻!是姜桂題和趙倜的人馬。現在局勢危急,段總長打算把北洋南進第一軍調過長江,向北反攻徐州,但是干殿下,但是段香巖段芝貴卻主張遷都南京。現在兩人各拉一幫人,爭得不可開交,這事,也只能請大總統定奪了。”
嚴修嘆了口氣,扭頭望了東廂一眼,他隱隱有斤。感覺,或許,這是他最后一次見袁世凱的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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