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是冠冕堂皇,但是在陸建章聽來,這就表示,孟恩遠絕不會接受親信剛才的建議,將這個“東南巡閱使”的官帽子讓給張永成,說到底,孟恩遠官癮太重,不肯讓別人騎在自己頭上,在這一點上,他不如朱家保,朱家保到是對這官位看得很輕,他在意的還是北洋的團結。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就算是孟恩遠肯將東南巡閱使的位子讓出來。但是張永成也未必能坐這個位子。現在列強領事們已經知道昨夜是誰的部隊在向南京城里開炮,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張師長,這官司肯定會打到北洋中樞去,到時候徐世昌雷霆震怒,就算他張永成做了東南巡閱使,只怕也是坐不久的,說不好,北洋還會將他張永成推到前頭去當替罪羊,以此平息洋人的憤怒。
“曙村,你消消氣,張永成一介武夫,做事不計后果,確實不是做東南巡閱使的料,就連北洋南進第一軍的總統官他也做不了,咱們馬上向中樞拍發電報,請中樞迅速解除張永成的職務,此次炮擊南京之事,由張永成一人負責,與我們無關。”
陸建章的話讓孟恩遠稍微松了口氣。不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于是問道:“徐寶山假傳軍令,攻擊第五師。這件事又該怎么算?”
陸建章掃了眼在座的其他軍官,然后沉聲說道:“曙村,以我們現在的力量,能同時對付張永成和徐寶山兩個人么?我們只能拉一個打一個,現在我們首先應該解決的是張永成。”
“為何不拉張永成對付徐寶山?好歹張永成是北洋自己人。”一名參謀不同意陸建章的意見。
“是啊,張永成畢竟是北洋的人,徐寶山一個土匪頭子,又不聽命令。”另一個軍官也隨聲附和。
但陸建章有自己的看法,他沉聲說道:“洋人指名要嚴辦張永成,難道諸位覺得就憑我們的力量能夠拉張永成一把么?現在中樞有求于洋人。絕不會在此事上開罪列強。至于那個徐寶山,我何嘗不知道他是斤。王八蛋,但是現在還是要穩住他。穩住徐寶山就等于穩住了東南局勢。現在北方局勢尚未平靜,若是東南再亂起來,咱們北洋可就樹到糊稱散了。”
陸建章這話說得誅心,在場眾人無不皺眉,只有孟恩遠僵著表情。等他回過味來,急忙問道:“現在放過徐寶山,那以后怎么辦?他要是再不聽命令,咱們豈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年韓信尚且受胯下之辱,現在我們忍,是為了北洋的大局,不是怕了他徐寶山。現在,我們首先必須把北洋陸軍第五師的軍心給收攏起來,張永成是不能呆在第五師了,但是張永成走了并不代表第五師也會跟他走,第五師是北洋的部隊,不是他張永成的部隊,只有把第五師整頓起來,才有力量收拾徐寶山。”陸建章對于眾人的遲疑很不以為然。
“朗齋,你是不是有些過于謹慎了。別忘了,現在咱們手里還有兩艘軍艦呢,劉司令親自坐鎮軍艦。只要咱們陸軍配合得好,收拾徐寶山不成問題啊。”孟恩遠說道。
“曙村,你還沒想明白么?如果這真是一個由聯合陣線設下的局的話,那么,南京越亂,聯合陣線就越高興,一旦咱們在城里跟徐寶山大打出手,你以為,杭州那邊的聯合陣線的部隊是在看熱鬧的么?他們就不會趁機席卷北上,一口氣吞下江蘇?”
陸建章的話讓孟恩遠有些不服氣。孟恩遠說道:“現在南北停戰議和。這是各國公使聯名作保的,聯合陣線如果膽敢破壞停戰和談,洋人也不會放過他們,他們沒有那個膽子來打南京的。”
“沒錯,聯合陣線那幫國會議員沒有這個膽子,但是他們的那位委員長趙北有這個膽子!你以為他趙北是靠什么起家的?靠洋人么?錯了!他靠的是一幫頭腦發熱的革命青年!你們北洋南進第一軍沒跟河南那邊的聯合陣線見過仗,他們那些部隊跟杭州那邊的聯陣部隊根本就不一樣,你們千萬別被杭州的那幫民軍部隊給騙了!無論是組織、裝備。還是革命熱情,趙北手下的部隊都遠遠好于杭州那邊的聯陣部隊,就憑這個,趙北完全可以再次破壞和平談判!因為他有實力。現在,就連南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北洋南進第二軍在河南全軍覆沒了,聯合陣線的部隊士氣正旺,只要那個趙北下令,我相信,杭州方向的聯陣部隊肯定會大舉北進,如果咱們自己再亂成一團的話,那就是前門進虎后門進狼了。”
陸建章的話讓所有人都冷靜下來,都開始分析這里頭的利弊,雖覺陸建章說得有些道理,可是眾人也多半對這位“欽差”有些抵觸情緒,現在雖說孟恩遠是東南巡閱使,可是眾人怎么看,這城里的最高軍政長官都是孟巡閱使的這個兒女親家。
“朗齋,你說咋辦就咋辦。咱們先給中樞拍電報,詳細稟明昨夜戰斗的前因后果,然后你陪我去各國領事館,跟那些洋人道歉,好在似乎沒有洋人死傷,也沒有洋人商館被毀,不用中樞賠款,也不用簽什么條約。對了,咱們再從太湖那邊調些部隊回來,現在南京城防空虛。就靠咱們手上這點部隊,我這心里懸得慌,如果再起什么變亂,咱們北洋可就沒法控制了。”
孟恩遠的話讓在座的軍官們都很失望,他們這才發現孟巡閱使對這位陸欽差是聽計從,指望他扭轉這東南的局面,恐怕是不可能了。
不過,雖然孟恩遠對陸建章聽計從,但是并不代表陸欽差領情。
“曙村,我不能陪你去領事館,我要去徐寶山那里走一趟。”待建章說道。
“為何?”孟恩遠有些奇怪。
“為了穩住他!無論如何,在中樞解除張永成職務的命令過來之前。咱們就必須把這徐寶山當成大爺給伺候好了。另外。對于剛才我們商議之事,諸位務必守口如瓶。誰都不要說,不然,走漏了消息,這南京就有好戲看了。”
陸建章長嘆一聲,這聲嘆息帶著三分元,奈,但也同時帶著七分彷徨。
現在的北洋中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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